储物柜前的“解围”,并未让月纱与亚久津之间的关系有任何缓和的迹象。他依旧是那个暴躁、沉默、将她视为空气的邻座。月纱也依旧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,像绕过雷区一样,避免任何可能引燃他的举动。
但有些东西,确实不一样了。
比如,当偶尔有其他班级男生带着好奇或倾慕的目光偷偷望向她时,月纱能感觉到左侧那道原本投向窗外的视线,会骤然转冷,如同冰锥般刺向那些不自知的窥视者,直到对方仓皇移开目光。他没有说话,甚至没有看她,却用一种无形的气压,在她周围划定了一个生人勿近的圈子。
这种被默认为“所有物”的感觉,让月纱心情复杂。有屈辱,有不安,却也有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、病态的安全感。
这天放学,夕阳将天空烧成一片绚烂的橘红。月纱收拾好书包,像往常一样,刻意等到亚久津仁率先离开教室后,才慢慢起身。
她走出校门,混入三三两两归家的人群中,微微松了口气,准备去附近的书店买一本新的参考书。
走过一个街角,她无意间回头,目光掠过熙攘的人群,刹那间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,骤然停止了跳动。
在街道对面,隔着川流不息的车辆,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,正不紧不慢地走着。
亚久津仁。
他依旧双手插在裤袋里,银色的发丝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他没有看她,侧脸线条冷峻,步伐散漫却带着一种固有的节奏感,方向……似乎与她大致相同。
是巧合吗?
月纱立刻转回头,加快了脚步,几乎是小跑起来。她钻进旁边的小巷,试图利用复杂的路径甩掉那如影随形的视线——即使他并没有在看她。
她的心跳得飞快,撞击着肋骨,发出咚咚的声响,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。她不敢再回头,只是凭着感觉疾走,书包一下下拍打着她的后背。
转过几个弯,确认已经离主街很远了,月纱才扶着墙壁,微微喘息着停下。她悄悄探出头,望向巷口。
空无一人。
她长长舒了口气,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。果然只是巧合,是自己太敏感了。
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——
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另一个巷口,那个身影再次出现了。
他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地走着,仿佛只是随意挑选了一条路。夕阳将他长长的影子投映在斑驳的墙壁上,那影子的尖端,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鞋尖。
月纱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。
他不是在跟踪她。他的姿态太自然,太随意,完全没有跟踪者的鬼祟。
他只是在……同路。
可这种“同路”,却比任何刻意的跟踪都更让她心惊胆战。因为这意味着,她无法预测他会在哪个路口出现,无法摆脱这种无处不在的、被动感知到他存在的感觉。
她不敢再动,屏住呼吸,眼睁睁看着他从那个巷口走过,甚至能听到他皮鞋踩在路面上的、沉稳而清晰的声响,一步一步,像是敲打在她的心尖上。
他再次消失在前方的拐角。
月纱靠在冰凉的墙壁上,双腿有些发软。她捂住胸口,里面那颗心脏正以失控的速度疯狂跳动,不是因为奔跑,而是因为那种被无形锁定的、无处可逃的恐慌感。
她重新走上大路,刻意放慢了脚步,甚至绕了远路。她不断告诉自己,是巧合,全是巧合。
可是,当她最终抵达书店,在琳琅满目的书架前站定,刚拿起那本想要的参考书时——
透过书店巨大的玻璃窗,她看到了对面街边,自动贩卖机旁,那个倚靠着的身影。
他买了一罐饮料,仰头喝着,喉结滚动。夕阳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脖颈流畅的肌肉线条。
他站在那里,像是一尊沉默的守护神,又像是一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凶兽。
月纱的手一抖,参考书差点掉落。
他……一直都在。
这条放学路,因为他的存在,变得无比漫长,每一步都踩在她失控的心跳上。
他没有靠近,没有说话,甚至没有看她一眼。
但他用他的存在本身,在她周围筑起了一座无形的牢笼,让她无所遁形。
月纱最终没有买那本参考书。她像逃离什么似的,匆匆离开了书店,选择了另一条更远、但确信不会与他“同路”的路线回家。
直到走进家门,反手关上房门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她才感觉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稍稍远离。
可是,那条心跳加速的放学路,那个夕阳下倚在贩卖机旁的身影,却已深深刻入她的脑海。
她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避无可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