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场走廊的意外碰撞,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在月纱心中久久未散。腰际残留的触感,他胸膛灼热的温度,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、燃烧着不耐的琥珀色眼眸,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脑海。这让她在面对亚久津仁时,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、微妙的紧张。
几天后的午休时分,这种紧张感被推向了顶点。
月纱去位于教学楼僻静角落的储物柜取下午要用的美术材料。刚拿出画具箱,准备关上柜门,三个穿着其他班级校服的男生嬉笑着围了过来,隐隐挡住了她的去路。
“哟,这不是传闻中的转校生吗?果然名不虚传啊。”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抱着手臂,目光毫不客气地在月纱身上逡巡,带着令人不适的打量。
“一个人吗?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午饭?”另一个矮胖的男生咧着嘴笑,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。
月纱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握紧了手中的画具箱提手,指节微微泛白。她垂下眼睫,试图从旁边绕过去,声音尽量保持平稳:“抱歉,我还有事。”
“别这么冷淡嘛,聊聊天而已。”高个子男生侧身一步,再次挡住了她,语气轻佻,“听说你坐在亚久津那家伙旁边?真可怜,那家伙很可怕吧?要不要我们‘保护’你啊?”
那声“保护”带着明显的暗示,让月纱胃里一阵翻涌。她抿紧嘴唇,琉璃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厌恶。她知道自己被缠上了,在这种人少的地方,情况对她很不利。
“让开。”她抬起眼,声音比刚才冷了一些,试图用强硬的态度逼退他们。
“呵,脾气还不小。”矮胖男生嗤笑一声,竟然伸出手,似乎想去碰她的画具箱,或者……是她拎着箱子的手。
月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脊背抵在了冰冷的储物柜门上,退无可退。一种冰冷的恐惧感开始沿着脊椎蔓延。
就在那只不怀好意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——
“你们,很吵。”
一个冰冷、沙哑,带着极度不耐烦的声音,如同淬了冰的利刃,陡然从走廊拐角处劈了过来。
那三个男生的动作瞬间僵住,脸上的嬉笑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恐的煞白。
月纱的心脏也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了,她循声望去。
亚久津仁不知何时靠在了拐角的墙边,双手插在裤袋里,银色的发丝遮住了部分眉眼,却遮不住那从中透出的、如同实质的凶戾目光。他就像一头偶然路过,却被蝼蚁噪音打扰了清静的猛兽,周身散发着极度危险的低气压。
他甚至没有看月纱一眼,那双野兽般的眸子,只锁定在那三个已经吓得快魂飞魄散的男生身上。
“亚、亚久津……我们,我们只是……”高个子男生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亚久津仁懒得听他们废话,只是极其不耐地、甚至带着点厌恶地,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:
“滚。”
简单的一个字,却蕴含着巨大的威慑力。
那三个男生如蒙大赦,又像是见了鬼一样,连滚带爬、屁滚尿流地跑走了,连头都不敢回一下,瞬间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。
嘈杂散去,僻静的角落重新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阳光中飞舞的尘埃,以及……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紧绷感。
月纱依旧靠着储物柜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惊吓,另一半,则是因为眼前这个更加危险的“解围者”。
亚久津仁这才缓缓将目光转向她。
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,带着他惯有的烦躁,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然后,极其缓慢地,下移。掠过她微微起伏的胸口,她紧紧握着画具箱、指节发白的手,最后,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并拢的、微微颤抖的小腿上。
他的视线,像带着倒刺的粗糙舌苔,刮过她的皮肤,让她刚刚平复一些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。
他看着她,扯了扯嘴角,那弧度冰冷而嘲弄。
“麻烦。”
他丢下这两个字,仿佛在评价一件给他增添了无谓困扰的物品。然后,他转过身,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,迈着那种独有的、带着侵略性步伐的背影,消失在拐角处。
自始至终,他没有询问她是否没事,没有一丝一毫的安慰,甚至连一个算是友善的眼神都没有。
他只是驱赶了打扰他清净的“噪音”,顺便,清理了一下自己领地附近碍眼的“障碍”。
月纱顺着储物柜缓缓滑下一点,借以支撑有些发软的双腿。她大口呼吸着,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带来的、那种混合着暴戾与干净的独特气息。
被解围了。
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。
没有英雄救美的温情,只有猛兽清扫地盘的冷酷。
可偏偏,在她心底那惊惧的深处,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、奇异的安全感,悄然滋生。
因为他那声“滚”,比任何温言安慰都更有力量。
因为他那冰冷的注视,此刻却成了驱散阴霾的利剑。
月纱低下头,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手。
这一次,她没有被推开。
但那种被他目光锁定的、无所遁形的感觉,却比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