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“离我远点”像一道无形的冰墙,横亘在月纱与她的邻座之间。接下来的几天,她将自己缩得更紧了。她不再从书包侧袋取东西,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,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,仿佛这样就能彻底融化在空气里,不再引起那头猛兽的注意。
亚久津仁似乎也贯彻了他的警告,彻底将她当成了空气。除了偶尔那无法完全躲避的、带着燥意的视线扫过,他再没有对她说过一个字。这种刻意的忽视,某种程度上反而让月纱松了口气,尽管心底深处,那被粗暴对待的难堪依旧挥之不去。
这天放学,月纱因为担任值日生,离开教室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。走廊里已经变得空荡,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穿过窗户,将地板切割成明暗交替的长条。寂静中,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。
她微微垂着头,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课上的一道难解的数学题,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书包带子。转过一个拐角,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,想趁着这难得的清净早点离开学校。
就在这一瞬间——
一道高大迅捷的身影,如同蛰伏的猎豹突然从另一侧的教师办公室冲了出来,带着一阵迅疾的风,目标明确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。
砰!
一声闷响。
月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只感觉一股巨大的、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撞在了她的肩侧。她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,被撞得向后踉跄,脚下根本站不稳,眼看就要狼狈地摔倒在地。
“啊!”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。
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定要和冰冷的地板来一次亲密接触时,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,却比她摔倒的速度更快,猛地箍住了她的腰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将她往前狠狠一带!
天旋地转间,她非但没有摔倒,反而撞入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胸膛。
一股熟悉的、干净的皂角混合着剧烈运动后淡淡汗味的、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,瞬间将她彻底包裹。那气息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,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。
月纱惊魂未定地抬起头,刹那间,撞入了一双近在咫尺的、燃烧着不耐与暴躁的琥珀色眼眸。
是亚久津仁。
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现,眉头死死拧着,额角甚至因为刚才急速的奔跑(或者别的什么原因)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。他的呼吸有些急促,胸膛在她手下清晰地起伏着,传递来强健而充满生命力的搏动。
他的手臂还紧紧地箍在她的腰上,那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,却也无比真实地阻止了她摔倒的命运。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,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坚硬的轮廓和灼人的体温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。
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,以及她自己那颗失去控制、疯狂擂动的心脏,一下下撞击着胸腔的声音。
他低头看着她,目光锐利得像要刺穿她。那里面除了惯有的烦躁,似乎还掺杂了一丝因为意外而产生的错愕,以及……对她突然出现在此地的、无声的质问。
月纱的大脑一片空白,所有的思维都像是被抽空了。她只能怔怔地回望着他,琉璃色的眼眸因惊吓而蒙上了一层湿润的水光,微微张开的唇瓣翕动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箍在她腰上的手臂,温度高得烫人。
他的气息,他的心跳,他眼神里那复杂难辨的情绪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太过强烈,太过真实,将她牢牢钉在原地。
几秒钟后,亚久津仁像是终于反应过来,那双紧锁的眉头厌恶般地一皱,箍在她腰上的手臂猛地松开,甚至带着一点嫌弃的推力,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了半步。
“走路不长眼睛吗?”他的声音比刚才奔跑后的气息更沉,带着显而易见的迁怒。
月纱被他推得又踉跄了一下,勉强站稳,腰际那被他箍握过的地方,依旧残留着清晰的、火辣辣的触感。她脸颊滚烫,心脏狂跳不止,连耳根都红透了。
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她几乎是本能地道歉,声音细弱蚊蝇,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。
亚久津仁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麻烦的、挡路的障碍物。他没再说什么,只是极其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仿佛连多跟她说一个字都嫌浪费,随即绕过她,大步流星地朝着楼梯口走去,很快消失在拐角。
空旷的走廊里,又只剩下月纱一个人。
夕阳的光芒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她呆呆地站在原地,良久,才缓缓抬起手,轻轻按在自己的腰侧。那里,仿佛还烙印着他手臂的力度和温度。
一次偶然的走廊相撞。
一次猝不及防的、过于贴近的接触。
一句冰冷的斥责。
却让那句“离我远点”的警告,变得前所未有的苍白和……复杂。
月纱轻轻咬住了下唇,那里,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撞入他怀中时,近距离感受到的、他那灼热呼吸的触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