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离我远点”的警告

第二天，月纱踏入教室时，胸口像是揣了一只受惊的鸟。昨日下午那短暂却极具冲击力的接触，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，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——金属断裂的脆响，他迫近的气息，以及那双锁定她嘴唇的、带着原始评估意味的眼睛。

教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改变了密度。他依旧坐在老位置，姿态未曾改变，仿佛昨天什么也未曾发生。但月纱知道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那无形的藩篱，似乎因为他一次不经意的越界，而变得稀薄而危险。

她尽可能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，动作放得极轻，像是一只警惕的猫绕过沉睡的雄狮。落座时，她甚至小心地调整了椅子的角度，让自己不必完全正对着他。

上午的课程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下度过。月纱强迫自己将全部精神投注在课本上，笔记做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详尽，仿佛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能构筑成一道抵御干扰的城墙。

然而，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。

课间，她正低头从书包侧袋里取一包纸巾，动作间，校服上衣的布料因她的前倾而微微绷紧，无意间勾勒出胸前过于饱满的、属于成熟女性的诱人曲线。

就在那一瞬间——

“啧。”

一声清晰而短促的咂舌声，如同冰冷的针，猝然刺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。

月纱的身体猛地僵住，握着纸巾的手停在半空。她甚至不用抬头，就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左侧的、如同实质的目光，正落在她身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与……厌弃？

她缓缓地、几乎是机械地抬起头，撞入了亚久津仁的视线。

他的眉头紧锁着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显而易见的不悦，像是对眼前看到的景象感到极度不耐。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，就那样直白地、带着压迫感地钉在她身上，仿佛她做了什么惹他厌烦的事情。

“喂。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像砂石磨过地面，粗粝得刮人耳膜。

月纱的心脏骤然收紧，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
他盯着她，眼神凶戾，一字一顿，带着明确的驱逐意味：

“离我远点。”
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
那不是商量的口吻，而是命令。是地盘被侵犯的猛兽，对闯入者发出的、最直接也最冰冷的警告。

月纱的脸颊瞬间失去了血色，变得苍白。一股混合着难堪、委屈和巨大压力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。她紧紧抿住嘴唇，才没有让那酸楚溢出眼眶。

她做错了什么？她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，只是拿自己的东西。她甚至已经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。

可在他眼中，她的存在本身，似乎就是一种错误。一种碍眼的、需要被驱逐的麻烦。

她垂下眼睫，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，像风中残蝶的翅膀。她没有回应，也无法回应。只是默默地将那包纸巾塞进课桌抽屉，然后收回手，规规矩矩地放回桌面，指尖冰凉。

整个课间剩下的时间，她都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，一动不动。直到上课铃声再次响起，她才如同获得特赦般，微微松动了一下几乎麻木的肩膀。

那句“离我远点”，像一枚冰冷的钉子，深深楔入了她的心底。

她明白了。

在这个角落里，她不仅需要承受他那无处不在的、令人不安的视线，还需要承受他随时可能爆发的、毫无理由的恶意。

蔷薇试图在猛兽的领地旁安静生长，但猛兽却连她呼吸的空气，都觉得是干扰。

月纱将背脊挺得笔直，目光落在黑板上，却什么也看不进去。

一种深深的无力感，伴随着那冰冷的警告，在她心中蔓延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