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眼的对视，像一道惊雷，在林默的脑海里炸开。
苏晚的眼神里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，随即被一层淡淡的疏离和复杂所取代。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过两秒，便轻轻移开，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
就是这两秒，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几乎喘不过气来。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，那瞬间的惊讶，以及随后迅速恢复的平静，像一把钝刀，慢慢割着他的心。
她……还记得他。但她，似乎并不想见他。
会议室里的老教师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往事，没有人注意到门口这短暂而微妙的插曲。林默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，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，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门缝，却再也看不到苏晚的身影——她已经转过身，继续和王建国老师说着什么，背影依旧挺拔，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完剩下的座谈会的。老教师们的话语像嗡嗡的蚊子声，在他耳边盘旋，却一个字也进不了他的大脑。他满脑子都是苏晚刚才的眼神，那眼神里的疏离，像一根刺，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。
好不容易等到座谈会结束，老教师们陆续离开，林默才像虚脱一样，靠在椅背上，大口地喘着气。王建国老师走了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林默，怎么了？脸色这么差？是不是不舒服？”
“没……没事，王老师，可能有点累了。” 林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掩饰着内心的慌乱。
“累了就多休息，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。” 王建国老师关切地说，“对了，刚才你看到苏晚了吧？就在门口。”
林默的心猛地一跳，点了点头，声音有些沙哑：“……看到了。”
“你们俩啊，” 王建国老师叹了口气，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，“当年多好的一对孩子，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呢。我记得高考结束后，苏晚还哭着来问我，你去上海上学的地址，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暂时分开，没想到……”
王建国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，但那未尽的话语里的惋惜，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默的心上。
“王老师，” 林默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忍不住问，“苏晚……她这些年，过得好吗？”
“挺好的，” 王建国老师点了点头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，“毕业后就回了甘州，当了小学美术老师，工作很认真，孩子们也都喜欢她。去年还评上了市级优秀青年教师，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啊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 林默轻声说，心里却五味杂陈。她过得好，他应该高兴才对，可为什么心里却堵得慌？
“就是个人问题好像还没解决，” 王建国老师像是自言自语地补充了一句，“上次我问她，她说还没遇到合适的。”
林默的心猛地一动，一丝微弱的希望，像种子一样，在他心底悄悄发芽。
就在这时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，苏晚和李主任一起走了进来。
林默下意识地站起身，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苏晚。她的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，正和李主任说着什么，看到林默时，笑容微微一顿，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，只是眼神依旧平静无波。
“王老师，林默校友，我们聊好了。” 李主任笑着说，“苏晚，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，负责我们校庆宣传的林默校友，也是你的同班同学呢。”
苏晚看向林默，伸出手，脸上带着得体而疏远的微笑：“林默，你好。好久不见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很温柔，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，让林默感到一阵寒意。
林默深吸一口气，伸出手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。她的手很软，和记忆中一样，但却带着一丝冰凉。
“苏晚，你好。好久不见。”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，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。
两手相触，不过一秒，便迅速分开。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、礼节性的握手。
“没想到这么巧，这次校庆宣传竟然是你负责。” 苏晚率先打破了沉默，语气平淡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嗯，” 林默点了点头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，“我也是没想到，你会是优秀校友代表。恭喜你，苏晚，你很出色。”
“谢谢。” 苏晚淡淡地回应了一句，然后便转过头，对王建国老师说：“王老师，分享会的流程我都清楚了，到时候我会提前准备好的。没什么事的话，我就先回学校了，下午还有课。”
“好，好，你忙你的。” 王建国老师连忙说，“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“嗯，王老师再见，李主任再见。” 苏晚依次道别，最后，她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，微微点了点头，算是打过招呼，然后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。
整个过程，她表现得无可挑剔，礼貌、得体，却又处处透着距离感。仿佛他们之间，真的只剩下“老同学”这一层单薄的关系。
林默看着苏晚的背影消失在门口，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，空荡荡的，有些疼。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比如问问她的近况，比如为当年的事道个歉，可话到嘴边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“唉，” 王建国老师拍了拍林默的肩膀，叹了口气，“都过去了。年轻人嘛，总会有不懂事的时候。”
李主任也看出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，打圆场道：“林默啊，苏晚就是这样，性子比较安静内敛。你们老同学重逢，应该多聊聊嘛。对了，苏晚也是我们校庆宣传需要重点采访的对象之一，你们以后工作上肯定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。”
林默的心猛地一跳。工作上的接触？
这对他来说，不知道是好事，还是坏事。
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和苏晚对视、握手的画面。七年的沉默，像一道鸿沟，横亘在他们之间。他知道，想要跨越这道鸿沟，重新走进她的心里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可他不甘心。
他想起了陈曦的话：“如果有的话，就别错过了。”
是啊，他不想错过。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，他也想试试。
“李主任，” 林默突然开口，“关于优秀校友的采访，我想亲自负责苏晚的那一部分。可以吗？”
李主任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：“当然可以！你是她的老同学，由你去采访，肯定能聊得更深入，更有感情。太好了！”
王建国老师也欣慰地笑了笑，看着林默的眼神里，带着一丝鼓励。
林默点了点头，心里却沉甸甸的。他知道，这只是一个开始。接下来的采访，将会是他与苏晚之间一场漫长而艰难的“交锋”。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，但他知道，他必须勇敢地迈出这一步。
走出会议室，阳光有些刺眼。林默抬头看了看天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七年的沉默已经结束。
接下来，该由他，来打破这僵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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