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到陈曦的时候，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。
高铁站的出站口人头攒动，林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时尚、拖着一个巨大行李箱、正皱着眉头四处张望的身影。陈曦比林默小一岁，是个典型的都市女孩，性格外向、干练，说话做事风风火火。
“林默！这里这里！” 看到林默，陈曦立刻像看到了救星，挥手大喊，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抱怨，“你可算来了！这甘州也太偏了，坐了半天高铁，下来还要转车，累死我了！”
林默笑着走过去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：“辛苦了，路上堵了一会儿。先去酒店放行李，然后带你去吃点本地特色。”
“那敢情好！” 陈曦立刻眉开眼笑，“我听说你们这儿的搓鱼面和炒拨拉特别有名，今天可得让我尝尝！”
车子驶回市区的路上，陈曦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街景，一边看一边问：“林默，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啊？感觉挺安静的，跟上海完全是两个风格。”
“嗯，是挺安静的。” 林默淡淡地应了一声，心思却不在这上面。他还在想早上在学校里和周晓彤的对话，想那棵老槐树，想苏晚。
“对了，” 陈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，“你把校庆的初步方案再给我讲讲，我路上看了一下，感觉有些地方还可以再优化一下。比如那个校友采访，我们是不是可以分几个主题，这样看起来更有条理？”
工作话题像一个开关，暂时将林默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。他定了定神，开始和陈曦讨论起方案的细节。陈曦的思路很清晰，提出了几个不错的修改建议，林默也一一采纳。
两人聊得投入，很快就到了酒店。安顿好陈曦后，林默带着她去了一家位于老城区的老字号面馆。面馆不大，装修简单，但食客盈门，香气扑鼻。
“老板，两碗搓鱼面，一碗多放辣，一碗免辣。再来一份炒拨拉！” 林默熟练地报上菜名。
“好嘞！”
等待食物上桌的间隙，陈曦看着林默，突然说：“林默，你好像有心事啊？从接我到现在，感觉你一直心不在焉的。”
林默愣了一下，没想到陈曦这么敏锐。他笑了笑，掩饰道：“没有啊，可能是昨天没睡好，有点累。”
“是吗？” 陈曦显然不信，挑了挑眉，“我看不像。是不是回到老家，触景生情，想起什么人或者什么事了？”
林默的心猛地一跳，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，没有说话。他的沉默，在陈曦看来，无疑是一种默认。
“我就知道！” 陈曦来了兴致，凑近了一些，压低声音问，“快说说，是初恋吧？高中同学？”
林默苦笑了一下，算是回答。他没想到，自己隐藏得这么好，还是被陈曦看出来了。
“我就说嘛！” 陈曦得意地笑了，“看你昨天在电话里那不情愿的样子，我还以为你有多讨厌这个地方呢。原来是有故事啊！怎么样，这次回来，有机会见到她吗？”
林默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苏晚的样子，轻声说：“……可能吧。她也是这次校庆的优秀校友代表。”
“哇，这么巧！” 陈曦眼睛一亮，“那不是正好？旧情人重逢，多浪漫啊！七年了，你就不想和她重新开始？”
“重新开始？” 林默自嘲地笑了笑，“都过去七年了，我们都变了。而且，当年是我不好。”
“人都会变的嘛，” 陈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，“关键是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她？心里还有没有她？如果有的话，就别错过了。你看你在上海那个样子，天天忙得像条狗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，我都替你着急。”
林默沉默了。陈曦的话像一把锤子，敲在了他的心上。他喜欢苏晚吗？心里还有她吗？答案是肯定的。这么多年来，他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其他女孩，但没有一个人，能像苏晚那样，在他心里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。
可他有资格吗？当年是他先放手的，是他让她失望的。七年的时间，足以改变很多事情，苏晚可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，新的伴侣。他贸然闯入，会不会只是徒增尴尬，甚至打扰到她的生活？
“先别想那么多了，” 陈曦见他神色复杂，也不再追问，“船到桥头自然直。先把工作做好，至于她嘛，见到了再说。说不定，人家早就放下了呢？”
这时，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搓鱼面和炒拨拉走了过来，打断了两人的谈话。
“来啦，你们的面和炒拨拉！慢用！”
香气瞬间弥漫开来，林默深吸一口气，暂时把那些烦心事抛到脑后。他拿起筷子，对陈曦说：“快尝尝，这可是正宗的家乡味道。”
陈曦尝了一口面条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：“嗯！好吃！比上海那些网红面馆正宗多了！”
两人一边吃着饭，一边继续讨论着工作。陈曦的到来，像一股新鲜的空气，虽然打破了林默独自沉浸在回忆里的状态，但也让他不得不更加专注于眼前的工作。
吃完饭，林默送陈曦回酒店休息，自己则开车再次前往甘州中学。下午，他要和学校的几位老教师座谈，收集一些校庆宣传需要的历史资料和感人故事。
走进学校的会议室时，里面已经坐了几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。林默一一问好，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。王建国老师也在其中，看到林默，他和蔼地笑了笑，点了点头。
座谈会开始后，老教师们轮流发言，讲述着甘州中学的历史变迁和那些令人感动的师生故事。林默认真地听着，时不时地提问、记录。这些故事充满了温情和岁月的沉淀，让他对这次校庆宣传有了更深的感触。
会议进行到一半，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。李主任探进头来，对王建国老师说：“王老师，苏晚来了，在办公室等您呢，说想和您聊聊分享会的事。”
“苏晚来了？” 王建国老师眼睛一亮，立刻站起身，“好，我马上过去。” 他转头对林默笑了笑，“不好意思，林默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，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。
苏晚……她来了？就在隔壁的办公室？
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，心跳得飞快，手心甚至冒出了细密的冷汗。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在安静的会议室里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老教师们还在继续说着什么，但林默已经听不清了。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一个念头：她就在隔壁，他要不要去见她？现在就去？
他紧张地攥着笔，指节泛白。七年的时光，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和愧疚，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强烈的冲动。他想立刻冲到隔壁办公室，看看她，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。
可理智又像一根缰绳，死死地拉住了他。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她，该说些什么。是像老朋友一样打招呼，还是……
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，王建国老师已经走出了会议室。会议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，留了一条缝隙。
透过那条缝隙，林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，正站在办公室的窗边，背对着他。米白色的连衣裙，长发披肩，身形纤细而挺拔。
是苏晚。
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。
就在这时，苏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微微侧过了头。
林默的目光，与她的目光，隔着一条门缝，不期而遇。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，再次静止了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