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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眼承秘辛,残阳别故师

世成皆我

心神中的杨世成仍陷在回忆的泥沼里,看着少年时的自己握着血纹锤反复练习,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。可下一秒,记忆的画面如被狂风掀起的书页,骤然翻向更深的过往——那是红丝衣待他愈发亲厚,却也藏着惊天秘密的时光,像即将喷发的火山,表面平静,底下却奔涌着滚烫的岩浆。

自杨世成掌握托物法后,红丝衣的步伐愈发大了,连带着对他的照料也细到了骨子里。清晨在山谷练剑,红丝衣总会提前半个时辰起身,在石桌上温一壶姜茶——他摸清了杨世成的习惯,知道少年练剑时爱出汗,茶温必须控制在“入口不烫、咽后留暖”的程度,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,比晨雾里的阳光更暖。纠正握剑姿势时,他指尖带着常年握锤的薄茧,却会刻意放轻力道,拇指轻轻抵在杨世成的腕骨处,怕磨疼少年细嫩的皮肤:“出剑要快,更要准,像猎豹扑食,一击必中——但也得护好自己的手,以后还要靠它握剑、握锤,还要……给我煮茶。”黄昏坐在石殿屋顶看夕阳,红丝衣的烈酒总用雕花小坛装着,给杨世成的温水却用粗瓷碗盛着,碗沿被他用砂纸磨了整整三日,连一点毛刺都没有:“等你再长大些,咱们师徒俩喝个痛快,到时候我把这坛‘血酿春’给你留着,不跟你抢——我知道你不爱喝酒,到时候给你备着野果汁。”

杨世成渐渐觉得,红丝衣待他,比记忆里的父亲还要细致。他修炼时被剑气划伤手臂,红丝衣骂着“毛手毛脚,跟个没长大的娃娃似的”,却会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——那药是用雪莲和当归熬制的,红丝衣平日里自己受伤都舍不得用。他手指蘸着药膏轻轻涂抹,连绷带都缠得松紧适宜,缠完还会用指腹轻轻按一圈,确认不勒得他难受才罢休。有次杨世成夜里梦到妹妹哭醒,红丝衣不说话,只是端着一盏温灯坐在他床边,把自己的狐裘盖在他身上——那狐裘是他当年从血教带出来的唯一值钱物件,却毫不犹豫地裹在少年身上,直到杨世成重新睡熟,他才悄悄起身,临走前还把灯芯调小,怕晃着少年的眼。更难忘的是,杨世成随口提了句“想吃道观里的菜粥”,第二天清晨,石桌上竟真的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,里面还卧了个荷包蛋——红丝衣站在一旁挠着头,耳尖都红了,难得有些局促:“山里没那么多五谷,我找了些野米和山芋凑数,蛋是我在山窝里掏的,怕你嫌腥,放了点葱花……不好吃就扔了,我再给你做别的。”

这份温情像冬日的暖阳,渐渐融化了杨世成心中的戒备,也让他忘了红丝衣“血教魔头”的身份,只把他当成亦师亦父的依靠。可他没发现,红丝衣夜里总会独自坐在石室里,对着一幅泛黄的画像发呆——画里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,眉眼竟与杨世成有几分相似,画像下方压着一块褪色的木牌,上面刻着“元宁”二字,木牌边缘被摩挲得发亮。有次杨世成半夜起来喝水,路过红丝衣的石室,看到他正用布擦拭木牌,嘴里还喃喃着:“快了,快找到能托付的人了,到时候我就能……”话没说完,见杨世成过来,又赶紧把木牌藏进怀里,只说“夜里凉,快回去睡觉”。

直到那一日,红丝衣将杨世成引到自己的石室。这间石室比杨世成的宽敞许多,石壁上挂着一幅陈旧的画卷,画中是座宏伟的宫殿,殿前身着红袍的人里,有个年轻身影与红丝衣依稀相似,只是眉眼间少了几分阴鸷,多了几分少年气。红丝衣坐在石椅上,手指反复摩挲着椅臂的纹路,指腹蹭过上面的刻痕——那是他这些年没事时刻的,刻的都是杨世成练剑、握锤的模样。他神色严肃得让杨世成心慌:“今日要跟你说的事,是血教的核心秘辛,也是我藏了几十年的心事——你得仔细听,更得记好,往后若遇到危险,或许能靠它保命。还有……这些事,除了你,我没跟第二个人说过。”

杨世成点头时,指节都在发紧,他从未见过红丝衣这般郑重的模样,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血教如今是七十二魔教里的末流,谁都能踩一脚,”红丝衣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得像山谷里的风,带着一丝苦涩,“可百年前不是这样的。咱们的祖师爷‘血屠’,曾是元婴境的仙人,手里的融血锥能破万法,那会儿血教是七十二魔教之首,谁敢对血教说半个‘不’字?连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,见了咱们红袍弟子,都得退避三舍!”他说这话时,眼中闪过一丝光亮,像是在回忆某个辉煌的年代,手指还不自觉地攥紧,仿佛又握住了当年的荣耀。

杨世成眼中满是震惊,他从未听过如此厉害的过往,也从未见过红丝衣这般鲜活的模样。

“可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”红丝衣叹了口气,指尖攥得发白,指节都在发抖,“百来个仙人联手围杀祖师,他拼了半条命才逃到这颗星球,最后是我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顿了顿,眼神有些恍惚,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的名字,又像是在确认什么,“是我把他藏在山洞里,给他找草药,喂他喝水,守了他三个月。他临终前抓着我的手,力气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,说他能成魔教之祖,全靠一双‘血眼’,还说‘元宁啊,你是个好孩子,把它藏好,等找到合适的人,让血教好好活下去’。”

“血眼?”杨世成追问,声音都有些发颤,他注意到红丝衣提到“元宁”时,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光彩。

“不是长在脸上的眼,是在手心。”红丝衣伸出自己的双手,掌心空空如也,却能看到指缝间淡淡的疤痕——那是当年为了保护血眼,被敌人划伤的。“那是祖道境刘祖的杀伐之气所化,后来被祖师所得。他用融血锥刺开自己的手心,把血眼嵌了进去——你现在练的《血煞诀》,其实只是血眼功法的皮毛,真正的力量,能毁天灭地,也能……护住想护的人。”他说着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得身子都在抖,却还不忘叮嘱,“这事儿千万别跟外人说,尤其是松溪宗的人,他们最恨血屠祖师,见了血眼的痕迹,是要赶尽杀绝的——你得好好活着,比谁都活得好。”

杨世成听得心惊胆战,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,仿佛这样就能握住那份沉重的秘密。

红丝衣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,他颓然坐下,椅腿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像是在宣泄心中的不甘:“可现在血教不行了,我带着祖师的血眼躲了三十年,不敢见人,不敢用血气,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……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像在梦呓,“他们都叫我红丝衣,叫我魔头,可我……我好像还有个名字,是两个字的,跟‘元’有关,是祖师给我取的,他说……他说我像他年轻时的样子……”

石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红丝衣沉重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在为这段尘封的过往叹息。过了许久,红丝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从衣袍最内侧的夹层里,取出一个用黑色锦布包裹的东西——锦布边角都磨破了,针脚也缝了又缝,显然被他带了很久,呵护备至。杨世成定睛一看,心脏猛地一跳,这东西,正是数月前他在清虚观菜园里挖出的物件!

“你猜猜,这是什么?”红丝衣将东西放在石桌上,目光灼灼地看着杨世成,指尖还在锦布上轻轻摩挲,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,又像是在抚摸一段逝去的时光。

“是……是强大的法宝?”杨世成试探着问,他能感觉到锦布下传来的微弱气息,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。

红丝衣摇了摇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,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:“不是。”

“那是能提升修为的丹药?”

“也不是。”红丝衣笑了,这笑容里没有往日的阴鸷,只有纯粹的郑重和一丝释然,“这是血屠祖师的血眼,是他亲手从自己手心挖下来,塞给我的。他说‘元宁啊,你把它藏好,等找到合适的孩子,让他带着血眼,让血教好好活下去’——那会儿我还没叫红丝衣,我叫……我叫李元宁!”

最后三个字,他说得又快又急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,眼中瞬间亮起了光,比夕阳还要耀眼,又很快黯淡下去,带着一丝愧疚:“可我没本事,藏了三十年,也没找到合适的人,直到遇到你。世成,你是个好孩子,心善,又能吃苦,还……还会记得我喜欢喝温茶,这血眼……或许跟你有缘,也或许……是祖师在天有灵,让我找到你。”

话音刚落,红丝衣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指长、两端带尖的墨黑色金属物件,正是融血锥。他握住锥子的手在发抖,指腹反复摩挲着锥身上的血纹,像是在与老友对话。他缓缓将自身血气注入——那血气很微弱,比杨世成修炼时的血气还要淡,显然他早已为了藏拙,压制了自己的修为,连平日里走路都刻意装作笨拙,怕引起别人的注意。“这融血锥里,还留着祖师的一点本血,能解开封道锦。”他说着,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珠,脸色也变得苍白,呼吸都有些急促,“我本来想再教你些功法,等你再强些,等松溪宗的风头过了,再给你解封……可时间不够了,他们已经找来了,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。”

瞬间,融血锥中涌出一股极其强大的血气,带着睥睨天下的霸道,瞬间填满了石室。杨世成被血腥味呛得咳嗽,却看到红丝衣还在强撑着,将那股血气小心翼翼地引向封道锦——他怕血气太盛伤了杨世成,指尖都在控制着力道,连眉头都拧成了川字,每一次引导都像是在耗尽他的生命力。“世成,你别怕,”红丝衣的声音有些虚弱,却还在安慰他,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,“等下要是有人来,你就往东边跑,那里有我藏的干粮和水,还有一张地图,是我花了十年画的,能找到血教的旧部,他们会帮你的……记住,别回头,也别找我,好好活下去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
话没说完,杨世成只觉得头晕目眩,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,最后彻底昏迷过去。他没看到,红丝衣在他昏迷后,轻轻将他抱到石床上——红丝衣很胖,抱起少年时有些吃力,却还是尽量放轻动作,怕弄醒他。他把自己的狐裘盖在杨世成身上,又在他手腕上系了根韧线——那韧线是用柔软的兽皮搓成的,红丝衣搓了整整一个月,怕勒疼他的手腕。他把融血锥牢牢系在韧线上,又在少年的手心放了一块小小的木牌,正是那块刻着“元宁”的木牌:“带着它,就当……就当我陪着你。”

“睡吧,醒了就安全了。”红丝衣坐在床边,轻轻拍着他的肩膀,像在哄一个孩子,声音里满是不舍,“我叫李元宁,是血教第五十二代弟子,不是什么红丝衣,也不是什么魔头……等你长大了,要是还记得我,就给我随便找个地方立个小碑,记住啊,别带我回血教,那儿啊晒不着太阳,碑上不用写‘血教弟子’,也不用写‘魔头’,就写‘李元宁’三个字,再在碑前放一杯温茶,就行。”

不知过了多久,杨世成渐渐苏醒,手心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,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与他对话。他低头一看,双手被封道锦紧紧缠着,锦布上的符文闪着红光,而红丝衣坐在一旁的石椅上,肥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,连呼吸都要靠手撑着膝盖才能维持,嘴唇干裂得都渗出血丝,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。

“醒了?”红丝衣的声音很轻,像是怕吵到他,又像是怕自己一用力就会倒下,“饿不饿?我石桌上还有块糖糕,是你上次说好吃的那种,我给你留着,你去吃点,补充点力气。”

还没等杨世成起身,几道急促的破空声从外面传来,紧接着是愤怒的叫嚷:“红丝衣!速速出来受死!竟敢私藏血屠余孽的遗物,还敢催动血气,今日必让你血债血偿!”

红丝衣听到声音,脸上没有丝毫惊讶,反而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,像是压在心头三十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他缓缓站起身,扶着石桌才站稳,腿都在发抖,却还是朝着杨世成走去:“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”他走到杨世成面前,伸手摸了摸他的头,动作很轻,像在告别,又像是在确认什么,“世成,你还记得在祭坛前立的誓吗?不是让你复兴血教,是让你……好好活下去。”

“弟子记得!此生必遵师命,好好活下去,若有违背,天诛地灭!”杨世成的声音带着哭腔,他知道红丝衣要做什么,却无能为力,只能一遍遍地重复誓言。

红丝衣笑了,眼角竟有些湿润,泪珠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杨世成的手背上,滚烫滚烫的:“好徒弟,好孩子。其实我一直盼着,等我老了,你能陪在我身边,给我煮碗粥,跟我说说外面的事,咱们师徒俩坐在屋顶上看夕阳,我喝我的酒,你喝你的野果汁,让我当个安安稳稳的老头子……”他顿了顿,又摇了摇头,语气变得坚定,带着一丝决绝,“可不行,你得活下去,得带着血眼活下去,也得……带着我的念想活下去。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三十年了,这次,我想记得自己是李元宁,是你的老师,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红丝衣。”

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响,石壁上的碎石不断往下掉,砸在地上发出“砰砰”的声响,像是在为这场离别敲打着丧钟。红丝衣不再犹豫,一把抓住杨世成的肩膀,体内仅存的灵力骤然爆发,朝着石室顶部撞去。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阳光涌进来的瞬间,红丝衣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杨世成面前,像一堵墙,把所有的碎石都挡在身后——他的背上被碎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,鲜血渗出来,染红了红袍,却还是死死护着少年,怕他受一点伤。

飞到上空时,杨世成才看到下方围满了松溪宗弟子,青色道袍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,剑光闪烁着冰冷的杀意。红丝衣把他往身后推了推,声音洪亮得像在宣告什么,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:“诸位松溪宗的道友,这宣告只是个普通人,从未修习过血教功法,他身上没有半点血气,不信你们看!”他说着,还特意抓过杨世成的手,展示给众人看——其实是他用最后一丝血气,暂时封住了杨世成体内的血眼之力,怕被人察觉,也怕这股力量会给少年带来杀身之祸。

“李元宁!你休要狡辩!”为首的道士厉声喝道,声音里满是杀意,“你催动血气解封血眼,我们都感应到了!今日必斩你二人,以绝后患!”

红丝衣闻言,脸上露出一丝苦笑,他知道多说无益,这些人从来都不会听他解释,也从来都不会给血教弟子一条活路。他悄悄将杨世成的手腕往身后拉了拉,指尖碰到融血锥的瞬间,轻轻捏了捏杨世成的手,像是在传递最后一个信号——那是他们师徒俩之间的暗号,代表“听话,活下去”。“世成,听话,往东边跑,别回头,也别找我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两人能听见,气息都有些不稳,“我叫李元宁,记住这个名字,以后别跟人说你老师是红丝衣。

他大喊:“老师!你呢?!”

红丝衣没有回头,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染血的衣襟,浑浊的眼中却迸出几分癫狂的亮——那是藏了三十年的执念,是连自己都不愿戳破的彷徨。他对着杨世成离去的方向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,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,“听着!七十二魔教,血教为尊!,”又怒喝”血教第五十二代弟子,李元宁——来此赴死!”

心神中的杨世成早已泪流满面,他捂住胸口,疼得几乎喘不过气。他终于知道,红丝衣那些细致的照料,那些笨拙的温柔,从来都不是伪装;知道“李元宁”这三个字,藏着一个魔头最纯粹的初心。可这份暖意,最终还是被剑光碾碎,只留下融血锥的微光、手心的刺痛,还有那句“我叫李元宁”,成了他余生都无法卸下的枷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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