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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线缠道骨,锤音叩心魔

世成皆我

洞府内灵力紊乱如败絮,杨世成周身衣袍无风自动,却裹不住那股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。他心神仍陷在清虚观的血泊里,红袍人的狞笑似附骨之疽,在耳畔反复回响,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。他想挣扎着脱离回忆,可心神却像被无形的红丝线牵引,每一次挣脱都扯得神魂生疼,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坠向更深的过往——那是被红丝衣带走后,一段交织着屈辱、迷茫,却又藏着丝微暖意的岁月,像裹着糖衣的毒刺,甜得发苦。

红丝衣带着他离开荒岛的那一日,天是铅灰色的,云层压得极低,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那沉甸甸的压抑。海风卷着咸腥的浪沫,狠狠拍打着船舷,碎成无数细密的水珠,落在甲板上,像无数冤魂细碎的哭嚎。杨世成被红丝衣扔在船舱角落,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,硌得他骨头生疼。他扒着船舱的小窗,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清虚观残影,那抹灰色在海平面上越来越小,最终消失不见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渗出血珠,血腥味在舌尖弥漫,却压不住心里的酸涩。他恨红丝衣的残忍,恨他毁了自己仅存的安稳,却又只能缩在角落,像一只受惊的幼兽,警惕地盯着软榻上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——红丝衣每一次翻身,每一次指尖摩挲黑布物件的动作,都让他心脏狂跳。

“小子,记住了,本座在血教中名号‘红丝衣’,你既入我门下,便莫要再提从前的名字。”红丝衣斜倚在船舱的软榻上,身下垫着厚厚的狐裘,与杨世成的窘迫形成刺眼的对比。他手中把玩着那颗从菜园挖出的、裹着黑布的物件,黑布下隐隐有霞光流转,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。他的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着杨世成的自尊。昏黄的油灯在船舱内摇曳,红丝衣肥硕的脸庞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,唯有那双眼睛,亮得像淬了毒的寒星,扫过杨世成时,带着审视猎物的冷漠。“三十年前,本座将一物藏于清虚观菜园下,此番前来,便是为了取回它。至于你……”红丝衣顿了顿,目光落在杨世成身上,似在打量一件可有可无的器物,“你与它倒有几分投缘,便暂且收你为徒。”

杨世成攥紧了衣角,粗布磨得掌心发疼。他嘴唇动了动,想问那物件究竟是什么,想问血教是什么地方,可话到嘴边,却被红丝衣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——那眼神像寒冬的冰棱,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。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鞋子,鞋尖已经磨破,露出冻得发红的脚趾。心里满是迷茫,血教?红丝衣?这些陌生的词汇像沉重的石头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,只能像随波逐流的浮萍,任由红丝衣摆布,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。

船行半月,终于抵达一座隐秘的山谷。山谷四周峰峦叠嶂,云雾像厚重的白纱,将整座山谷裹得严严实实,连阳光都难以穿透。谷底却突兀地立着一座宏伟的石殿,殿身由黑色的巨石砌成,刻满了诡异的符文,符文凹槽里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,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等着吞噬一切靠近的生灵。红丝衣带着他走进石殿,殿内空旷阴凉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血腥混合的味道,那味道钻进鼻腔,令人不寒而栗。殿柱上缠绕着锁链,锁链上锈迹斑斑,偶尔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,像亡魂的叹息。

“从今日起,你便在此处修行。”红丝衣将他带到一间简陋的石室,石室里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,石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,桌子上积着一层灰尘。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,仿佛在分配一件物品,“每日寅时起身,先练字读书,再随本座修行功法。若敢偷懒,后果你自行掂量。”

杨世成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他以为红丝衣会像对待清虚观的道士那样,对他动辄打骂,可接下来的日子,却出乎他的意料。每日清晨,天还未亮,红丝衣便会准时送来笔墨纸砚,宣纸是上好的桑皮纸,墨锭散发着淡淡的松烟香,与他从前在道观里用的粗纸劣墨截然不同。红丝衣会坐在石桌旁,握着他的手,教他握笔的姿势,教他写字的力道。红丝衣的字迹遒劲有力,笔锋带着一股杀伐之气,每一笔都像要划破纸张,他教杨世成读的,也并非寻常的儒家典籍,而是一些记载着上古秘闻与修炼法门的古籍,书页泛黄,边角磨损,显然是珍藏多年的孤本。

“‘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’,你可知这‘玄黄’二字,除了指代天地,还有另一层含义?”一日清晨,阳光透过石室的小窗,洒在红丝衣的脸上,冲淡了几分往日的阴鸷。他坐在石桌旁,手中拿着一卷古籍,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的字迹,语气竟带着几分耐心。

杨世成摇了摇头,眼中满是疑惑。他只在道观里读过几本粗浅的蒙学书籍,从未听过这般深奥的解读。

红丝衣笑了笑,那笑容很淡,却不像从前那般冰冷,倒有几分真实的暖意。他伸手点了点古籍上的文字,指尖带着薄茧,划过纸面时留下轻微的摩擦声:“这‘玄黄’,亦是血的颜色。天地初开,万物生灵皆以血为基,修行之道,亦是逆天改命,以血为引,方能窥探大道真谛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力,像山谷里的回声,在杨世成的耳边反复回荡,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,忘了眼前人的残忍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杨世成渐渐发现,红丝衣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冷酷无情。有一次,杨世成练字时不慎打翻了墨汁,乌黑的墨汁溅在红丝衣珍贵的古籍上,晕开一大片污渍。他吓得浑身发抖,手里的毛笔掉在地上,墨汁溅到了他的衣襟上,他却不敢去擦,只能死死地盯着地面,等着迎来一顿打骂。可红丝衣只是皱了皱眉,那皱眉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丝惋惜。他起身从墙角拿过一块干净的布巾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将古籍上的墨汁擦拭干净,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。“下次小心些便是,”他淡淡道,语气里没有责备,“古籍虽贵,却不及你修行之心重要。”

还有一次,杨世成感染了风寒,高烧不退,昏睡在床上。迷迷糊糊中,他感觉到有人将温热的汤药喂到他嘴边,汤药很苦,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,显然是加了蜜饯。那人还轻轻为他掖了掖被角,指尖触碰到他额头时,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。他费力地睁开眼,模糊的视线里,看到红丝衣坐在床边,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,往日里那双寒星般的眼睛,此刻竟透着几分柔和。那一刻,杨世成的心里竟泛起一丝暖意——或许,这个男人并非全然的坏人,他的残忍背后,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柔软。

就这样过了半年,一日清晨,红丝衣将杨世成带到石殿中央。石殿中央设有一座祭坛,祭坛由白色的玉石砌成,却被暗红色的痕迹染得斑驳,祭坛上摆放着青铜香炉与新鲜的兽血祭品,香烟袅袅升起,缠绕着殿顶的蛛网,气氛庄严肃穆中透着诡异。红丝衣身着华丽的血红色长袍,袍子上绣着繁复的红丝线图案,腰间挂着那块从菜园挖出的黑布物件,手持一柄桃木剑,剑身上刻着血纹,神情凝重地对杨世成道:“今日,你需叩天拜誓,正式成为本座的亲传弟子,亦是血教的一员。”

杨世成看着祭坛,心里有些犹豫。他想起了清虚观的崔升,想起了他温和的笑容,想起了齐茗,想起了他陪自己看星星的夜晚,想起了他们倒在血泊中的模样,红丝线缠绕在他们身上的画面,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。可他又想起了这半年来红丝衣对他的教导与照顾,想起了他教自己写字时的耐心,想起了他喂自己喝药时的温柔,心中五味杂陈,像打翻了调味罐,酸甜苦辣混在一起,分不清是感激还是恐惧。

“怎么?你不愿?”红丝衣察觉到他的迟疑,语气瞬间冷了下来,像寒冬的风,吹得杨世成浑身发冷。桃木剑上的血纹似乎变得更加鲜艳,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。

杨世成咬了咬牙,指甲再次掐进掌心。他知道,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。最终还是跪倒在祭坛前,膝盖磕在冰冷的玉石上,传来一阵刺痛。他朝着天空磕了三个响头,额头磕出了血印,心中默念:“我杨世成,今日愿拜红丝衣为师,入血教门下,从此遵循师命,修行大道,若有违背,天诛地灭。”每一个字,都像沉重的锁链,将他的未来牢牢锁住。

红丝衣见他起誓,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,那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切。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铭牌,铭牌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制成,上面刻着复杂的红丝线图案,红丝线仿佛是用鲜血浸染而成,散发着淡淡的血色光晕。他将铭牌递给杨世成,沉声道:“此乃血教亲传弟子的铭牌,你需日夜佩戴,不可遗失。它不仅是身份的象征,亦能助你凝聚血气,提升修行速度。”

杨世成接过铭牌,触手冰凉,像握着一块寒冰。铭牌上的红丝线仿佛活了一般,在他掌心轻轻蠕动,传来细微的刺痛感,像是在吸食他的气息。他将铭牌系在腰间,红丝线图案贴着皮肤,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暖意,心中既有一丝对未来的期待,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不安——他总觉得,这铭牌像一个诅咒,会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。

拜誓之后,红丝衣开始正式教杨世成修炼功法。这门功法名为《血煞诀》,书页是用兽皮制成的,上面的字迹是用鲜血书写,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。功法需催动体内的血液,将其外放凝聚成血气,再以血气施展各类诡异的术法。红丝衣演示时,只见他指尖血气涌动,那血气呈暗红色,像沸腾的岩浆,瞬间凝聚成无数细密的红丝线。红丝线在空中交织缠绕,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,很快化作一把锋利的长剑,剑身闪烁着血色寒光,散发着凛冽的杀意,让整个石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。

“看好了,凝聚血气时,需心神合一,将体内的精血之力汇聚于指尖,再以灵力引导,不可有半分杂念。”红丝衣一边演示,一边耐心讲解,指尖的血剑随着他的话语轻轻颤动,“若心神不宁,血气便会涣散,甚至反噬自身。”

杨世成依样画葫芦,盘膝坐在石床上,凝神静气,试图按照功法上的记载,将体内的血液催发出来。可无论他如何努力,体内的血液都像一潭死水,毫无动静。偶尔有一丝血气溢出,也像风中的烛火,涣散不定,无法凝聚成形,刚一接触空气,便消散无踪。

“废物!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!”红丝衣见他屡次失败,终于按捺不住怒火,厉声呵斥道。他走上前,一把揪住杨世成的衣领,将他提了起来,杨世成的脚尖离地,呼吸变得困难。红丝衣眼中满是失望,那失望比愤怒更让杨世成难受:“本座当初真是瞎了眼,才会收你这么个愚钝的弟子!连凝聚血气都做不到,还谈什么修行大道!”

杨世成被他骂得面红耳赤,脸上火辣辣的,心中又羞又愧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——他知道,哭泣没有用,只会换来更多的嘲讽。他不甘心,一次次尝试,额头上布满了汗水,后背的衣衫都被浸湿,可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。红丝衣看着他倔强的模样,看着他即使被骂、即使失败,也不肯放弃的眼神,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。他叹了口气,松开手,杨世成跌坐在石床上,大口喘着气。“罢了,”红丝衣的语气缓和了几分,“或许是本座对你太过苛刻。你无法直接凝物,便换一种方法。”

次日清晨,红丝衣将一柄通体乌黑的轻锤交给杨世成。这柄轻锤约莫一尺长,锤身由玄铁打造,刻着与铭牌相似的红丝线图案,图案凹槽里嵌着细小的血色晶石,入手轻盈,却蕴含着一股厚重的力量,握在手中,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,似乎在牵引着体内的血气。“此锤名为‘血纹锤’,是用上古玄铁混合血气炼制而成,”红丝衣解释道,语气带着几分郑重,“你可将血气凝聚于锤上,再借锤身之力将血气外放,此乃‘托物法’。虽不如直接凝物精妙,却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修行之法。”

杨世成接过血纹锤,指尖抚摸着锤身上的红丝线图案,心中充满了感激。他知道,红丝衣虽嘴上严厉,心里却还是为他着想的——若不是红丝衣,他连修行的门路都摸不到。接下来的三个月,杨世成日夜苦练托物法。起初,他只能将少量血气附着在锤身上,让锤身泛起淡淡的红光,像风中摇曳的烛火,微弱却执着。可随着不断练习,他凝聚血气的速度越来越快,血气也越来越浓郁,锤身上的红光渐渐变得耀眼,甚至能将血气从锤尖释放出去,形成一道小小的血色气浪,气浪落在石墙上,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。

在这三个月里,红丝衣对他的要求愈发严格,常常因为一些小事骂他。有时是因为他修炼时走神,目光落在窗外的云雾上,红丝衣便会拿起戒尺,轻轻打在他的手背上,骂他“心思浮躁,难成大器”;有时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打扫石室,地上落了几片灰尘,红丝衣便会皱着眉,让他重新打扫,骂他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,将来如何能担大任”;有时甚至只是因为他递茶时慢了一步,茶水凉了几分,红丝衣便会将茶杯放在一边,骂他“做事毛躁,缺乏分寸”。

每次被骂,杨世成都低着头,默默承受。他会按照红丝衣的要求,重新修炼,重新打扫,重新沏茶,没有一句反驳。可他心里清楚,红丝衣并非真的想骂他,那些责骂里,藏着对他的期待——希望他能更加刻苦,更加优秀,能早日掌握修行之法。而且,红丝衣在骂过他之后,总会默默为他准备好饭菜,饭菜虽简单,却总是温热的,偶尔还会有一块烤肉,那是红丝衣特意为他留的;或是在他修炼遇到瓶颈时,悄悄提点他几句,一句“心神再静些”,一句“血气再凝些”,总能让他豁然开朗。这种带着“人情味”的责骂,让杨世成不仅不反感,反而觉得格外亲切——这像极了父亲杨殿封当初对他的严格要求,杨殿封也会因为他煎药时火候不对而责骂他,却会在夜里悄悄为他盖好被子,虽严厉,却满含关爱。

此刻,心神中的杨世成看着回忆里那个努力修炼的自己,看着那个握着血纹锤、眼神坚定的少年,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。他伸出手,想要阻止回忆中的自己继续修炼《血煞诀》,想要告诉他这功法的凶险,想要把他从血教的泥潭里拉出来,可他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回忆的画面,什么也触碰不到。“不要练……这功法会毁了你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嘶哑,像破旧的风箱,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,“你不知道,这所谓的‘大道’,其实是通往地狱的深渊……这所谓的‘关爱’,其实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啊……”

可回忆中的杨世成对此一无所知,他依旧握着血纹锤,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托物法。血纹锤上的血气越来越浓郁,红光越来越耀眼,映照着他稚嫩却坚定的脸庞,也映照着心神中杨世成那绝望的眼眸。血色气浪一次次从锤尖释放,落在石墙上,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印记,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。而他腰间的血教铭牌,此刻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,红光顺着他的衣襟,悄悄爬上他的脖颈,仿佛在预示着,一场更大的灾难,即将降临在这个懵懂的少年身上,将他仅存的温暖与希望,彻底碾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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