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了。
蛋糕岛沉入一种奇异的寂静中。白日的喧嚣与甜腻仿佛都沉淀下来，只有远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巧克力岩岸，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，像是巨兽沉睡的鼾声。
陌陌睡得很浅。在这个地方，深度睡眠都成了一种奢侈。一丝异样的、极其轻微的“叩叩”声，像是某种硬物敲击糖霜地面的声音，让她猛地从混沌的梦境边缘挣脱出来。
不是错觉。
那声音很轻，很有节奏，不疾不徐，正从楼下传来。不是巡逻霍米兹那种飘忽的动静，更清晰，更……具有目的性。
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这么晚了，会是谁？
她屏住呼吸，赤着脚，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，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。敲击声停了。紧接着，是那个她已经开始熟悉，此刻却带着午夜特有的黏稠与危险气息的声音，不高，却清晰地穿透了门板：
“陌陌小姐……还没休息吧？佩罗哩~”
是佩罗斯佩罗！
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？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。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睡袍的衣襟，指尖冰凉。
门外，佩罗斯佩罗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，仿佛能看穿她的紧张。“别害怕，我的小甜点。只是长夜漫漫，忽然想起你白天似乎对那批新送来的‘月光可可豆’很感兴趣……要不要来楼下，我们一起……探讨一下它的可能性？佩罗哩~”
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邀请一位老朋友喝下午茶，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午夜，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压迫感。
拒绝？她有什么资格拒绝？在这座岛上，他的意志就是规则。
陌陌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压下胸腔里狂跳的心脏，伸手拉开了门。
他果然站在门外。
没有披着那件标志性的毛领披风，只穿着紧身的作战服，勾勒出他修长而隐含力量的身形。银白的发丝在昏暗的走廊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，那双蓝眼睛在阴影中显得更加深邃，像是隐藏着旋涡的午夜海面。他手中的糖果手杖随意地搭在肩上，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看来我打扰了你的好梦？佩罗哩~”他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和微微敞开的睡袍领口处扫过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。
“没有，佩罗斯佩罗大人。”陌陌垂下眼睫，避开他那过于直接的视线，“我只是……有些意外。”
“惊喜总是不期而至，不是吗？”他侧过身，让出通道，“来吧，厨房的霍米兹已经点亮了。夜晚，有时候比白天更适合……创造。”
他的用词让她心头一紧。创造？在这个时间，单独与他一起？
但她没有选择。她拢了拢睡袍，跟在他身后，走下那螺旋状的、由太妃糖和硬糖块砌成的楼梯。她的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“地面”上，几乎听不到声音，只有他糖果手杖偶尔点地发出的轻微“叩叩”声，在空旷寂静的建筑内部回荡，敲打着她的耳膜。
厨房里果然亮着柔和的光，是几盏悬浮的、如同蒲公英种子般的霍米兹灯具散发出来的。操作台已经被清理干净，上面摆放着几种食材，正中正是那罐散发着微弱月白色光泽的“月光可可豆”。
佩罗斯佩罗走到操作台旁，将手杖靠在一边，拿起一颗可可豆，在指尖捻动。“据说这种豆子，在月光下研磨，会散发出比白天浓郁十倍的香气。佩罗哩~……我一直想试试，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，和……合适的人选。”
他转过头，看向她，眼神在柔光下显得有些迷离，却又锐利如刀。“你觉得呢？我们该用它来做点什么？”
陌陌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，感觉空气中的甜香变得格外浓重，几乎让她有些窒息。这根本不是一场关于甜品的探讨，这是一场试探，一场在夜色掩护下，猎手对猎物的近距离观察。
她强迫自己走到操作台另一边，与他对面而立，拿起一颗可可豆，假装专注地观察着。“它的香气确实很特别，带有凉意……或许不适合做传统的热巧克力。做成甘纳许，或者与带有酸味的覆盆子搭配，可能会很惊艳。”
“哦？覆盆子？”佩罗斯佩罗似乎很感兴趣，他绕过操作台，慢慢走到她身边。他的靠近带来一股强烈的、属于他的糖果与冷冽的气息，瞬间将她包裹。“很敏锐的嗅觉，佩罗哩~。”
他靠得很近，手臂几乎要碰到她的。他伸出手，不是去拿可可豆，而是轻轻拂过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，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。
陌陌浑身一僵，几乎要弹开，却硬生生忍住了。
“夜晚让人灵感迸发，也容易让人……放松警惕，不是吗？”他的声音压低，如同耳语，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，“我很喜欢这样的时刻，安静，只有你和我……以及，我们共同的‘作品’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，然后缓缓下移，掠过她紧抿的唇，最终停留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。
陌陌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。她紧紧捏着那颗可可豆，指甲几乎要嵌进豆壳里。
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甜品的午夜邀约。这是他对她界限的又一次试探，是他用温柔糖衣包裹的、步步紧逼的侵略。
她必须回应，但不能是退缩，也不能是过于直白的反抗。
她抬起眼，迎上他那双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的蓝眼睛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，甚至带上一点点属于甜点师的、纯粹的兴奋：
“是的，佩罗斯佩罗大人。夜晚……确实能让味道变得更加清晰。那么，我们现在就开始吗？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尝尝这‘月光’的滋味了。”
她将那颗可可豆放回罐子，转身去拿研磨器，动作尽量自然流畅，仿佛完全沉浸到了对食材的探索中，忽略了他刚才那近乎挑逗的言语和动作。
佩罗斯佩罗看着她故作镇定的背影，长长的舌头缓缓舔过自己的上唇，露出一抹更深、更难以捉摸的笑意。
“当然，佩罗哩~……”他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一种捕猎前的愉悦，“让我们开始吧。我很期待……你今晚能带给我怎样的‘惊喜’。”
夜还很长。这场在香甜气息中无声进行的攻防战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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