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，地下室成了范至深发泄怒火的固定场所。
他没有再使用电击，但手段层出不穷。
长时间的强光照射不让入睡，反复播放刺耳的噪音，断水断粮直到陈佳晨嘴唇干裂，又在濒临极限时施舍一点……范至深像个严谨的科学家，用各种方法测试着陈佳晨承受力的底线。
陈佳晨以惊人的韧性承受着这一切。他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下去，眼眶深陷，颧骨突出，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被憔悴包裹，反而生出一种易碎又倔强的矛盾感。
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用露骨的语言激烈挑衅，更多时候是沉默地承受，只在范至深以为他快要崩溃时，抬起那双依旧清亮的眼睛，扯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，问：“还有吗？”
这种态度比任何咒骂都更让范至深烦躁。
这天下午，范至深没有直接去地下室，而是先回了书房。他打开电脑，调出了手下人发来的关于陈佳晨的更详细资料。
陈佳晨的人生苍白得像一张废纸：父母早亡，和妹妹相依为命，妹妹几年前自杀身亡后，他就彻底堕落，打架、酗酒、诈骗、混迹于各种灰色场所，履历干净的只剩下污点。
他继续翻看，试图找到陈佳晨的软肋。金钱？他似乎对钱看得不重，骗来的钱很快就挥霍一空。朋友？都是些酒肉朋友，树倒猢狲散。亲人？全死完了，但是他竟然还有个妹妹？
“妹妹……自杀……”范至深盯着这几个字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。资料里没有提及他妹妹自杀的具体原因，只说是“校园纠纷”。
他想到了范至初，范至初也在学校惹过不少麻烦，但都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，她那个人从小在爱里长大，被宠的娇纵，自傲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受过苦的女孩，被四个人渣毁了。范至深感到了一种窒息感，好像他已经和范至初感同身受。在那个时候她该有多么无助和绝望啊？
一个连自己亲妹妹死了都无动于衷、依旧花天酒地的人，能有什么软肋？
他靠进椅背，用力按着眉心。他发现自己对陈佳晨的了解，除了“强/奸犯”和“人渣”这两个标签外，几乎一片空白。而这种未知，让他感到不安。
难道真的无懈可击嘛？
“范总。”助理的声音从内线电话传来，小心翼翼，“林警官来了，想了解一下……范小姐案子的后续情况，另外三位嫌疑人已经正式移交检察院了。”
范至深眼神一凛，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。他掐灭烟头，整理了一下西装：“请他去客厅，我马上到。”
他不能让警方察觉到任何异常。陈佳晨必须牢牢控制在他手里。
——
几个小时后，范至深来到了地下室。
地下室里，陈佳晨被允许坐在一张铺着薄毯的椅子上，手脚依旧戴着镣铐，但活动范围大了些。
连续几天的折磨让他精神萎靡，他靠着椅背，闭着眼，像是睡着了。
范至深走到他面前，阴影笼罩下来。
陈佳晨眼皮动了动，缓缓睁开。看到是范至深，他没什么表情，只是懒懒地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，镣铐发出哗啦的轻响。
“范总今天又想玩什么新花样？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疲惫的沙哑。
范至深没说话，只是打量着他。几天下来，这个人渣身上那种张扬的、外放的气焰似乎被磨平了些，但骨子里那种东西还在，像藏在灰烬下的火星，随时可能复燃。
他拉过一张椅子，在陈佳晨对面坐下，将文件夹放在膝盖上。他没有急着打开，而是先打量了一下陈佳晨的状态。
“看来你适应得不错。”范至深开口，声音平淡。
陈佳晨嗤笑一声，没睁眼：“托你的福，比睡桥洞强点。”
“我查了你。”范至深不再绕圈子，直接进入了正题，“陈佳晨，二十五岁，无固定职业，靠着一张脸和油嘴滑舌混迹在各种男人女人中间，骗财骗色，履历精彩得像是垃圾桶里的秽物。”
陈佳晨依旧闭着眼，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：“范总日理万机，还有空关心我这等小市民的履历，真是荣幸。”
范至深没理他的嘲讽，问到：“陈佳晨，你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了吗？”
“我在乎的东西？”他重复了一遍，语气平淡得可怕，“范至深，我烂命一条，早没什么可在乎的了。”
“是吗？”范至深盯着他的眼睛，不肯错过任何一丝波动，“连你那个死去的妹妹，也不在乎了？”
一瞬间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陈佳晨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地收缩，尽管他极力控制，但那一闪而过的、极其尖锐的情绪，还是被范至深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那不仅仅是愤怒，似乎……还有别的。
找到了。
范至深心里冷笑一声，像是终于撬开了一道缝隙。他直起身，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。
“陈晓晓，才十四岁，却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，她经历了什么？”他缓缓吐出这几句话，像是在品味，“真是可惜。生前有你这样的哥哥，她大概活得很辛苦吧？”
陈佳晨垂着眼睫，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，半晌，才嗤笑一声：“范总查得挺细。怎么，想用我死去的妹妹来刺激我？那你可打错算盘了。”
他的反应很平静，平静得近乎冷漠。这反而让范至深更加确定，这个人已经烂到了根子里，毫无人性。
“我只是好奇，”范至深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，像是某种扭曲的访谈，“你妹妹死了，你好像一点也不难过？还能活得这么……潇洒。”
陈佳晨终于抬起头，看向范至深。他的眼神很空，又像是藏着太多东西，让人看不透。
“难过有用吗？”他反问，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，“人死了就是死了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。像我这种人，一辈子都烂死在泥里了，及时行乐不好吗？”
“所以你就用强奸别人、毁掉别人的人生来‘行乐’？”范至深的语气陡然转厉。
他向前走了一步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佳晨，用犀利的语言去刺激他，“一个强奸犯的妹妹，居然是因为校园纠纷自杀的。你说，这算不算报应？”
“报应？”陈佳晨轻笑了一声，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，“……报应？范至深，你妹妹被人上了，这也是报应吗？”
他的声音在地下室中回荡，明明是那么清亮动听的嗓音，却让人不禁毛骨悚然。
范至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至极，他紧紧地握着拳头，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。
最后依然没忍住，上前揪起陈佳晨的衣领，一拳打在他的脸上，范至深的神色阴森恐怖，俊郎的五官都显得有些狰狞。
“少他妈在这里给我耍花样！”范至深咬着牙，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，“你的过去，你妹妹的死，都不是你伤害至初的理由！”
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，带着无法撼动的决心。陈佳晨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愕，但很快就被冷漠所取代。 他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，肩膀微微耸动，低笑了两声，笑声干涩：“范总，别给我扣高帽子啊。我干那事只是找点刺激，没理由。碰上你妹妹，算她倒霉，也算我倒霉。”
他这种将一切归于“倒霉”和“刺激”的态度，又激怒了范至深。他揪着陈佳晨的衣领，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：“倒霉？陈佳晨，那是活生生一个人！不是你的玩具！”
两人距离极近，呼吸可闻。陈佳晨被迫仰视着范至深，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怒火和痛苦。他就只是看着，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、近乎探究的东西。
“范至深，”他轻声喊，刻意拉长的语调像是在调情，无视了对方的愤怒，气息拂过范至深的下颌，“你现在这样……真的很性感。”
又是这种话！暧昧的，模糊的，像是在调情，又像是在嘲讽，总能精准地拨动范至深那根最敏感的神经。
范至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，将陈佳晨推回椅子上。他后退两步，胸口起伏，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靠在椅子上微微喘息，却依旧用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。
不对劲。
非常不对劲。
这个陈佳晨，和他资料里那个低级的人渣似乎有些不同。他太冷静，太善于捕捉人的情绪，也太懂得如何用最微妙的方式反击。
他像一团迷雾，让范至深在恨意之外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、想要撕开他所有伪装，看清他内核的冲动。
“你最好老实点。”范至深丢下这句话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他需要冷静，需要重新评估这个“猎物”。
铁门再次关上。
陈佳晨听着脚步声远去，脸上那点故作轻松的表情彻底消失。他抬手，用力抹了把脸，指尖在微微发抖。
范至深提到了陈晓晓。
那个名字像一根针，猝不及防地扎进他早已麻木的心脏，带来一阵细密而尖锐的痛楚。愧疚感如同潮水，瞬间将他淹没。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哥哥。他沉溺在自己的堕落里，直到无可挽回。
他甩甩头，将纷乱的思绪压下。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他必须活下去，必须离开这里。
范至深已经开始调查他的过去了，虽然暂时还没查到关键，但迟早是个隐患。
他得想办法，在这场不对等的较量中，找到一线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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