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微露,透过沈府雕花的窗棂,洒下斑驳的光影。沈玥刚梳洗完毕,身着一袭淡青色襦裙,正与扶澜、逐潮在院中打理新栽的几株雏菊,忽闻管家前来通报:“小姐,老爷唤您去书房一趟。”
沈玥放下手中的花铲,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笑道:“知道了,我这就过去。”
她的父亲沈渊,乃是当朝礼部尚书,更是大曜王朝举足轻重的肱骨之臣。虽身居高位、执掌礼仪教化,权柄颇重,却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、温润谦和,尤其对独女沈玥,更是疼爱有加,从未有过半分苛责。
沈玥缓步走向书房,沿途的仆从纷纷躬身行礼,神色恭敬却不局促——沈府的家风,向来如沈渊一般,温和而不失规矩。
推开书房门,沈渊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,见女儿进来,当即放下手中的朱笔,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,招手道:“玥儿,过来。”
沈玥走上前,乖巧地站在案边:“父亲唤我,可是有什么要事?”
沈渊抬手,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,指尖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厚:“再过半月,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,宫中要举办盛大的寿宴,届时百官皆要携家眷前往,还需备上一份贺礼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女儿清雅的面容上,语气愈发温和:“你素来心思灵巧,又懂诗书风雅,这份贺礼,为父想让你亲自挑选筹备。不必过于贵重,只需合情合礼,又能显出心意便好。”
沈玥闻言,微微颔首:“女儿明白。皇后娘娘母仪天下,贺礼当以清雅庄重为上,女儿定会仔细斟酌。”
她知晓父亲的用意,一来是信任她的眼光,二来也是想让她借此次寿宴,多结识些朝中同僚家的子女,日后也好有个照应。毕竟她是沈渊唯一的女儿,父亲总是盼着她能平顺安康。
沈渊满意地点点头,眼中满是欣慰:“你做事,为父向来放心。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,或是需要什么物件,尽管跟为父说。”
“多谢父亲。”沈玥浅浅一笑,眉宇间带着几分灵动。
父女二人又闲谈了几句,无非是叮嘱她注意身体,出门时多加小心。沈渊虽在朝堂上威严赫赫,可在女儿面前,却只是个寻常的慈爱父亲,絮絮叨叨间,满是牵挂。
离开书房时,日头已渐渐升高。沈玥站在院中,望着满院的花木,心中开始盘算贺礼之事。皇后娘娘出身书香世家,素来偏爱清雅之物,太过奢华的金银珠宝,反倒显得俗气。
“小姐,咱们去哪儿挑选贺礼呀?”逐潮凑上前来,好奇地问道,“要不要去西市的珍宝阁看看?听说那里有最新运来的南海珍珠,又大又圆,可好看了!”
扶澜却摇头道:“珍珠虽贵重,却略显寻常,怕是不少官员都会选这类物件。小姐要选的,该是更有新意、更显风雅的东西。”
沈玥赞许地看了扶澜一眼:“扶澜说得有道理。皇后娘娘素来喜爱笔墨丹青,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。”
她思索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光亮:“听闻城东的墨韵斋新到了一批上好的宣纸和徽墨,还有一位江南来的老艺人,擅长雕刻砚台,不如我们今日便去瞧瞧?”
“好呀好呀!”逐潮立刻欢呼起来,“我还听说墨韵斋附近有一家卖桂花糕的,味道可好了,咱们看完砚台,正好去尝尝!”
沈玥被她的馋样逗笑,点了点她的额头:“就知道吃。不过今日倒是可以遂了你的愿。”
三人收拾妥当,便乘着马车往城东而去。沈玥坐在马车里,掀开车帘一角,望着窗外缓缓掠过的街景,心中忽然想起了海棠诗会遇见的那位沈公子。他谈吐间对诗词书画颇有见解,若是此刻他在,或许能给出更好的建议。
念头刚起,便被她轻轻压了下去。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,何必挂怀?她收回目光,专心盘算着该如何挑选一份既合规矩又显心意的贺礼。
而此刻的东宫之中,萧珩刚与几位皇子议事完毕。二皇子萧瑾擅长文韬,三皇子萧策精于谋略,四皇子萧瑜工于书画,五皇子萧昱通晓商道,六皇子萧澈医术高明,兄弟几人围坐一堂,商议着皇后寿宴的筹备事宜,气氛和睦融洽。
“大哥刚回来,此次寿宴,不如便由大哥牵头操办?”四皇子萧瑜笑着提议,他性子温润,最是敬重这位战功赫赫的兄长。
萧珩摇了摇头:“我刚从北疆回来,对宫中事宜尚需熟悉,还是由二弟与三弟多费心,我从旁协助便是。”
二皇子萧瑾温声道:“大哥不必客气,咱们兄弟同心,定能让母后满意。”
议事完毕,其他皇子纷纷离去,萧珩独自留在殿中,脑海里又浮现出沈玥的身影。他知晓沈渊定会携女参加皇后寿宴,这便是他与她重逢的绝佳机会。只是在此之前,他还想再以“沈公子”的身份,与她见上一面。
“沈听澜、陆观潮。”萧珩沉声唤道。
两人立刻从门外进来,躬身行礼:“殿下。”
“备车,去城东墨韵斋。”萧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“本殿听说那里新到了一批好墨,正好去瞧瞧。”
他自然不是真的为了买墨,而是猜到沈玥极有可能为了皇后的贺礼,前往墨韵斋挑选文房四宝。这场刻意为之的“偶遇”,他势在必得。
马车缓缓驶出东宫,朝着城东而去。萧珩坐在马车里,指尖摩挲着折扇,心中满是期待。他已经开始想象,当沈玥再次见到“沈公子”时,会是怎样的神情。
而此时的墨韵斋外,沈玥的马车也恰好抵达。一场注定的重逢,即将在这墨香氤氲的街巷中,悄然上演。
墨韵斋的木门虚掩着,推门而入,一股浓郁的墨香混杂着纸张的清香扑面而来。店内陈设雅致,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文房四宝,笔墨纸砚一应俱全,几位店员正忙着招呼客人,声音温和有礼。
沈玥带着扶澜、逐潮缓步走入,目光扫过架上的宣纸与徽墨,眼中满是好奇。刚走近摆放砚台的柜台,便听见一道熟悉的清朗男声:“沈小姐,好巧。”
沈玥循声望去,只见柜台另一侧立着的,正是海棠诗会遇见的沈公子。他今日依旧身着素色青衫,手中正拿着一方砚台细细端详,眉宇间带着几分专注,见她看来,便放下砚台,笑着走上前来。
沈玥心中微讶,没想到竟会在此处偶遇,浅浅颔首道:“沈公子,别来无恙。”
“托小姐的福,一切安好。”萧珩目光温和,落在她身上,“小姐今日也是来挑选文房四宝?”
“正是。”沈玥直言不讳,“再过半月便是皇后娘娘寿辰,需备一份贺礼,想着娘娘偏爱风雅,便来此处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物件。”
萧珩心中暗喜,果然被他猜中了。他指着柜台上的砚台,笑道:“小姐好眼光,墨韵斋的砚台皆是上好的石料所制,尤其这方端砚,质地细腻,发墨快而不损毫,最是适合赠予贵人。”
他说着,拿起那方端砚递到沈玥面前。砚台色泽温润,雕刻着精致的松鹤延年纹样,栩栩如生。沈玥接过,指尖抚过砚台表面,触感细腻光滑,眼中露出几分赞赏:“确实是好砚。”
“不仅如此,”萧珩补充道,“若在砚台侧面刻上几句祝寿的诗词,既显心意,又合皇后娘娘的喜好,比单纯送一方砚台更显雅致。”
沈玥闻言,眼中一亮:“沈公子所言极是,倒是我未曾想到。”
两人凑在柜台前低声商议着诗词与雕刻的细节,气氛愈发融洽。而一旁的扶澜与逐潮,也很快与随后进来的沈听澜、陆观潮遇上了。
逐潮一见陆观潮,眼睛立刻亮了起来,像只找到同伴的小雀,蹦蹦跳跳地跑过去:“陆观潮!你怎么也在这里?是不是跟着沈公子来买东西呀?”
陆观潮见是她,原本冷硬的神色柔和了几分,点头应道:“是。”
“就一个字呀?”逐潮不满地撅起嘴,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,“你能不能多说话?上次你跟我讲塞外的风光,我还没听够呢!”
陆观潮耳根微微泛红,张了张嘴,憋了半天才说道:“塞外……风大,草多,马快。”
短短六个字,说得断断续续,却让逐潮笑得前仰后合:“你说话也太有意思了!跟打电报似的,能不能详细点?比如那里的花有没有长安的好看?有没有比桂花糕还好吃的东西?”
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,陆观潮眉头微蹙,显然是在努力组织语言。沈听澜站在一旁,看得忍俊不禁,转头对扶澜笑道:“扶澜姑娘,你家这位小丫鬟,可真是个活宝。”
扶澜性子内敛,被他这般直白夸赞,脸颊微微泛红,轻声道:“逐潮年纪小,性子跳脱了些,沈公子莫要见怪。”
“哪里是见怪,分明是觉得有趣。”沈听澜笑着摇头,目光落在她手中捧着的一卷宣纸,“姑娘是在帮沈小姐挑选宣纸?这卷澄心堂纸质地柔韧,书写流畅,确实是上等佳品。”
扶澜有些惊讶地抬眸看他:“沈公子也懂文房四宝?”
“略知一二。”沈听澜语气谦和,“以前跟着我家公子游学,见得多了,便也记下了些门道。姑娘若是不嫌弃,我倒可以帮你看看,这纸的纤维是否均匀,墨色是否易晕染。”
扶澜心中微动,她虽跟着沈玥读书识字,却对文房四宝的门道知之甚少,正愁不知如何挑选。闻言便点了点头,将宣纸递了过去:“那就有劳沈公子了。”
沈听澜接过宣纸,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,细细查验起来,一边看一边低声讲解:“好的澄心堂纸,对着光看,纤维均匀无杂质,触摸时手感细腻,蘸墨后不易扩散……”
他讲解得细致入微,语气温和,没有半分炫耀之意。扶澜认真地听着,时不时点头,遇到不懂的地方轻声询问,沈听澜也耐心解答。两人凑在一起,专注地讨论着宣纸的好坏,气氛宁静而融洽,与另一边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“塞外的马,能日行千里。”陆观潮终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,眼神带着几分认真,“吃的……有烤羊肉,很香。”
“烤羊肉?”逐潮眼睛瞪得溜圆,“是不是滋滋冒油的那种?比京城酒楼里的还好吃吗?”
“嗯。”陆观潮重重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,“我烤的,最好吃。”
“真的?”逐潮立刻来了兴致,拉着他的衣袖摇晃,“那你什么时候烤给我尝尝?我还从没吃过塞外的烤羊肉呢!”
陆观潮被她晃得身形微晃,耳尖更红了,却没有推开她,只是含糊地应道:“以后……有机会。”
“好耶!”逐潮欢呼一声,笑得眉眼弯弯,“一言为定!你可不能反悔!”
这一幕落在萧珩眼中,让他忍不住低笑出声。沈听澜那小子,平日里看着爽朗,对着扶澜倒显得格外温和;而陆观潮这冷面木头,竟也会被逐潮缠得没辙,还主动许下承诺,当真是奇事一桩。
“沈小姐,你看这几句诗词如何?”萧珩收回目光,指着纸上写好的几句祝寿诗,“‘玉树生辉承福泽,萱花挺秀映朝阳’,既贴合皇后娘娘的身份,又寓意吉祥。”
沈玥低头看去,只见字迹遒劲有力,诗词清雅得体,不由得点头称赞:“沈公子好文采,便依公子所言。”
店员见状,连忙上前道:“二位公子小姐放心,小人这就去请老师傅过来,按照二位的要求雕刻,保证精美绝伦。”
“有劳了。”萧珩颔首道。
挑选好贺礼,沈玥便打算起身告辞。萧珩见状,连忙道:“沈小姐,墨韵斋附近有一家名为‘醉香楼’的酒楼,听闻他们家的桂花糕堪称长安一绝,不如一同前往尝尝?就当是……感谢小姐昨日与我同行赏梅。”
逐潮立刻附和:“是啊小姐!我早就想去吃了!沈公子请客,咱们可不能错过!”
沈玥看着逐潮期待的眼神,又看了看萧珩温和的目光,心中犹豫片刻,终究还是点了点头: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一行人走出墨韵斋,朝着醉香楼的方向走去。阳光正好,洒在石板路上,映照着几人的身影。萧珩与沈玥并肩走在前面,偶尔低声交谈几句,气氛融洽;沈听澜与扶澜走在中间,偶尔讨论着方才的文房四宝,言语间多了几分默契;逐潮则拉着陆观潮走在后面,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,陆观潮虽话少,却句句回应,偶尔还会主动说上几句,引得逐潮阵阵欢笑。
墨香尚未散去,欢声笑语却已随风飘荡。这场墨韵斋的偶遇,不仅让萧珩与沈玥的关系更近了一步,也让两对年轻男女的情愫,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滋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