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东方末,眠之高中高三年级的公告栏前,总有人借着看成绩单的名义张望——他们想看的从来不是排名,是倚在走廊栏杆旁的我。
金色短发是天生的,阳光落在发梢时不会显得柔软,反而泛着金属般冷冽的光泽,就像我这双同色系的眼眸,眼尾自然上挑,旁人总说我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。
其实我只是习惯了沉默,188的身高让我总能轻易越过人群看到远方,却也让我下意识和周遭的喧嚣保持距离。
深色校服的领口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,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,规整、克制,就像我规划好的人生——东方集团唯一继承人,成绩稳居年级第一,逻辑缜密,沉稳果断,不需要任何人操心。
别墅很大,大到大多数时候只有我和管家。父母忙着拓展商业版图,飞机起落间是跨越国境的距离,我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。
会在周末清晨按计划完成习题,会定期给他们打视频报平安,语气平静地说“一切都好”,从不说深夜别墅里的寂静有多漫长。
洛小熠和凯风是例外,我们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,住同一个顶级别墅区。我比他们大一岁,自然成了“大哥”——洛小熠闯祸,我默默收拾烂摊子;凯风被欺负,我第一个站出来撑腰。
只有在他们面前,我紧绷的下颌线才会稍稍柔和,会提前在图书馆占好三个连坐的位置,会在他们考试失利时递上整理好的错题集,会在洛小熠抱怨联姻时,递上一瓶冰镇可乐,用沉默接住他的烦躁。
我以为我的高中生活会一直这样,在既定轨道上平稳滑行,直到毕业,接手家族事业,像父母一样,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。
改变发生在暮春的傍晚。
放学铃声刚响,我收起钢笔,准备去高二教学楼找洛小熠和凯风,却被操场旁香樟树下的笑声绊住了脚步。夕阳把树影拉得很长,金红色的光漫过草坪,一个扎着橙色低双马尾的女孩正拉着同伴的手叽叽喳喳,声音像碎掉的星光,清脆又明亮。她的绿色眼眸里盛满了笑意,亮得惊人,笑起来时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,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温热起来。
那一刻,我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漏跳了半拍。
向来冷静的大脑突然有些空白,手里的错题集被攥得微微发皱。我看着她仰头大笑的样子,看着她因为兴奋而轻轻蹦跳的身影,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,直到她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。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,却记住了那抹耀眼的橙色,记住了她治愈的笑容,记住了心脏那种陌生的、不受控制的悸动。
回到家时,管家告诉我父亲来过电话,说蓝氏集团的董事长是早年挚友,其女儿要暂时借住在家里。我本能地想拒绝——我习惯了独处,不喜欢生活里突然闯入陌生人,打破我精心维持的平静。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,别墅的门铃响了。
我起身去开门,推开门的瞬间,呼吸猛地一滞。
门口站着的,正是那个香樟树下的女孩。她提着一个粉色的行李箱,依旧扎着橙色的双马尾,绿色的眼眸在看到我的时候亮了起来,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。阳光落在她脸上,绒毛清晰可见,笑容毫无防备,明媚得让我有些晃神。
“你好呀!”她主动开口,声音和我记忆中一样清脆,“我叫蓝天画,以后要麻烦你啦!”
她伸出手,掌心带着淡淡的暖意,似乎还沾着阳光的味道。我喉结滚动了一下,下意识想后退,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。心底的悸动翻涌上来,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,连耳根都开始发烫。我强压下那份陌生的慌乱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淡,只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走进别墅。
身后传来她轻快的脚步声,像小雀一样蹦蹦跳跳地跟了进来,还在好奇地打量着客厅的摆设,叽叽喳喳地问管家“这个花瓶好漂亮呀”“院子里的花是你种的吗”。
我没有回头,只是快步走上二楼,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的瞬间,才松了口气。靠在门板上,指尖还残留着莫名的热度,心脏依旧跳得很快,完全不受控制。
我看着窗外的夕阳,脑海里全是她的笑容,那双盛满星光的绿色眼眸,还有她伸出手时,眼底毫无杂质的真诚。
东方末,你怎么了?
我在心里问自己,却得不到答案。
从小到大,我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感觉,陌生、慌乱,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。我知道,她的闯入,会彻底打破我原本平静的生活。可不知为何,我并不排斥这种改变。
也许,这个暮春的相遇,是命运写好的意外。
而我,好像并不讨厌这个意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