裂缝后,是一条狭长骨梯,仅容一人侧身。
梯壁布满细小倒刺,色呈乌青,显见含剧毒。
宋季川以灯焰开道,倒刺遇火即缩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“吱吱”声。
白清棠跟在其后,折柳剑横于胸前,剑尖微颤,替二人挡下漏网毒刺。
阶梯蜿蜒,不知行了多少阶,灯焰忽地一跳,火色由金转灰。
与此同时,白清棠丹田内那枚血晶亦猛地一震,像被某种力量隔空攥住。
“下面,有东西。”
宋季川低声道,脚步却未停。
再转一折,视野忽地开阔——
骨梯尽头,是一方圆形骨室,室中央,摆着一座石棺。
棺盖半掩,棺内空空,唯有棺底,铺着一张完整龙皮,鳞甲森然,头角俱全。
龙皮心口处,插着一柄断剑,剑身布满裂纹,剑柄却洁白如玉,无半分血污。
白清棠目光落在断剑柄上,瞳孔骤缩——
剑柄处,刻着一个小字:
【霄】
玄霄宗的“霄”。
宋季川亦看见那字,眸色瞬间沉得滴水。
“原来,祖师遗蜕,竟被藏在此处……”
话音未落,石灯忽地剧烈摇晃,灯焰“噗”地一声,竟一分为二!
一半仍悬于宋季川掌心,另一半却直射龙皮断剑!
轰——
断剑被火点燃,裂纹内涌出大量金灰光点,于空中迅速凝聚,化作一条半透明的龙影,盘踞石棺上方。
龙影无目,却“注视”二人,发出低沉古老的声音,像千万年风化后的钟磬:
“吾之后人,携外血而入,欲何求?”
宋季川握紧负雪,指节泛白,声音却稳:
“求骨遁道,返人间。”
龙影沉默片刻,忽地长吟,吟声悲凉,震得骨室簌簌落灰。
“可。”
“然,外血需留一命,为吾守陵,千秋万载。”
语罢,龙影俯冲,直扑白清棠!
白清棠只觉眼前一黑,似有万钧巨力,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。
折柳剑发出凄厉剑啸,剑脊霜裂纹瞬间蔓延至剑尖,寸寸崩碎!
剑碎,则魂伤。
白清棠唇角溢血,却抬手,以残剑撑地,不肯跪。
宋季川眸色骤戾,负雪重剑翻手,竟一剑斩向龙影!
“他非外血,是我——”
“宋季川!”
白清棠忽地开口,声音嘶哑,却带着奇异的平静。
“别忘了,你师父还在等你洗冤。”
少年抬眼,眸中映着龙影,也映着宋季川。
“我活不过三昼夜,终归要死。”
“若能以一命,换你出渊,值了。”
语罢,他竟松开残剑,任由龙影扑至!
“放屁!”
宋季川怒吼,负雪剑锋一转,竟反手一剑,划过自己腕脉!
鲜血迸溅,却未落地,而是在空中迅速凝成一枚古朴血符,符呈龙形,与龙影轰然相撞!
“我以混沌烛龙血,换他自由!”
少年声音嘶哑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狠厉。
“要守陵,我来守!”
龙影被血符所阻,发出愤怒长吟,巨尾一摆,将宋季川整个人卷至石棺上方!
棺盖“砰”地合拢!
石灯熄灭,骨室陷入绝对黑暗。
白清棠伸手,却只抓住一片衣角,衣角自指缝滑过,像指间沙,像指间雪。
“宋季川!”
黑暗里,少年声音第一次失去平静,带着撕裂般的颤。
回应他的,唯有石棺内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像锁,扣住了千古春秋。
——烛龙渊底,命火为灯。
——灯灭,有人以自身为芯,替他续一刻光。
白清棠跪在石棺前,折柳剑碎屑割破掌心,血沿指缝滴落,却再无人替他擦。
黑暗里,他忽然想起初见那夜,少年叛修以剑抵他后心,嗓音低哑:
“我怕你喊。”
如今,他喊了,却无人应。
——长夜未尽,春未回。
——而他们的明日,只剩两昼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