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2 冰封的指纹

直升机螺旋桨搅碎雨幕，宋栖扒着舱门，视线死死钉在桥面上那个孤绝的身影上。沈阙背对着他们，霰弹枪喷出的火光在雨夜里炸开一朵朵短暂的花，像濒死的星。

“队长还没上来！”宋栖声音发颤，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枪。

林疏白一把按住她的手腕，指节泛白：“相信她。”他看向驾驶舱，“加速升空，按原计划返回基地，病毒样本不能有任何闪失。”

顾燃一拳砸在舱壁上，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，却只能咬着牙转过头，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缩小的桥面。

桥面上，沈阙打完最后一发霰弹，枪身重重砸在地上。三名“冰奴”已经扑到近前，白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，砍刀带着风声劈来。她侧身避开，腰间的低温战术匕首顺势划出，精准切开最前面那名“冰奴”的颈动脉。

鲜血喷溅在她脸上，混着雨水往下淌。另一名“冰奴”从侧面袭来，她左臂伤口崩裂，吃不住力，被对方的肘部狠狠撞在胸口，闷哼一声摔在地上。

“啧。”沈阙撑着地面起身，嘴角溢出血丝，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利落的圈。就在“冰奴”的砍刀即将落下时，夜空中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——不是接应的那两架，是风隼小队的武装直升机。

“沈队，接你回家！”飞燕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，带着几分张扬的笑意。直升机舱门打开，机载机枪喷出火舌，瞬间扫倒了剩下的“冰奴”。

沈阙仰头，看着悬在半空的绳索，扯了扯嘴角，抓住绳索利落地向上攀爬。进舱时，飞燕一把拽住她的胳膊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
“你疯了？一个人断后，凌局要是知道，能扒了你的皮！”飞燕又气又急，目光扫过她渗血的手臂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
“扒我皮之前，先得有命回来。”沈阙靠在舱壁上，喘着粗气，从口袋里摸出那半块怀表，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。

回到霜刃局总部，医疗部的叶瑶早已带着人等候在停机坪。看到沈阙浑身是伤的模样，她眉头拧成疙瘩，不由分说就把人往医疗室拽。

“别动，伤口再崩裂，神仙都救不了你。”叶瑶的声音又急又凶，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，剪开破损的防护服时，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，“你这是拿命在玩？”

沈阙没说话，目光落在旁边桌上的病毒样本箱上。林疏白正和科技部的韩烁对接，小心翼翼地将样本取出，放进特制的冷藏装置里。

“样本初步检测怎么样？”沈阙开口，声音沙哑。

韩烁推了推黑框眼镜，脸色凝重：“初步分析，这是一种气溶胶病毒，能快速破坏人体体温调节中枢，和之前的‘神经冰封惨案’完全吻合。但更诡异的是……”

他顿了顿，将一份检测报告递过来：“样本容器的内壁，提取到了一枚指纹。”

沈阙的目光落在报告上的指纹比对结果上，瞳孔骤然收缩。那枚指纹的主人，赫然是她失踪八年的父亲，沈砚。
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她的手指微微颤抖，指尖划过报告上“沈砚”两个字，像是被烫到一般。

叶瑶正在给她缝合伤口，见她这副模样，动作顿了顿：“是你父亲？”

沈阙没应声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桥面上那段中断的视频。父亲胸前的炸弹，那句“别来救我，守住人类”，还有这枚出现在病毒样本上的指纹，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，将她困在中央。

“凌局在指挥中心等你。”林疏白走过来，看到她苍白的脸色，欲言又止，最终只化作一句，“小心点。”

指挥中心里，凌霜寒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屏幕前，屏幕上正播放着北极冰封区的卫星图像。听到脚步声，他缓缓转过身，目光落在沈阙身上，带着审视。

“任务完成得不错，却擅作主张单独断后，你可知罪？”凌霜寒的声音低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“知罪，但不悔。”沈阙站直身体，伤口被牵扯得生疼，她却面不改色，“病毒样本和数据已安全带回，代价在可控范围内。”

“可控范围？”凌霜寒冷哼一声，指着屏幕上的指纹报告，“这也是你所谓的可控范围？沈砚的指纹出现在病毒样本上，你怎么解释？”

“我父亲不会背叛霜刃局。”沈阙的声音异常坚定，“他是被黑霜胁迫的。”

“证据呢？”凌霜寒步步紧逼，“视频只能证明他被囚禁，无法证明他没有参与病毒研发。现在局里已经有流言，说你因为私情，可能会隐瞒关键信息。”

沈阙握紧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：“我以夜阙小队的荣誉担保，一定会查清楚真相。”

“荣誉？”凌霜寒盯着她，目光锐利如刀，“在灭世危机面前，荣誉一文不值。从今天起，夜阙小队暂停所有外勤任务，全力彻查沈砚的下落和病毒的来源。另外，”他顿了顿，语气缓和了几分，“你的伤，给我好好养着，下次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，我直接把你踢回训练基地，重新练十年！”

沈阙心中一暖，低头应道：“是。”

离开指挥中心，沈阙刚走到走廊，就看到贺临蹲在墙角，怀里抱着一堆零件，愁眉苦脸。

“怎么了？”沈阙走过去。

贺临抬头，看到她，苦着脸道：“队长，我研发的定位装置出问题了，刚才追踪内鬼信号时，突然失灵了。”他指了指地上的零件，“我拆开来检查，发现核心芯片被人动了手脚。”

沈阙心中一凛：“是内鬼干的？”

“大概率是。”贺临点点头，突然眼睛一亮，从零件堆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存储器，“不过我留了后手，这个存储器记录了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段数据，虽然不全，但或许能找到线索。”

他刚要把存储器递给沈阙，就看到叶瑶怒气冲冲地走来，手里拿着一个药瓶。

“沈阙！你给我站住！”叶瑶叉着腰，气鼓鼓地说，“刚缝好的伤口，你就到处乱跑，是不是想让伤口感染，躺个十天半个月？赶紧跟我回医疗室换药！”

沈阙无奈地叹了口气，看向贺临：“数据先备份，我晚点过来。”

“好嘞，队长你保重！”贺临冲着她的背影喊道，忍不住偷笑——也就叶医生能治得住队长。

医疗室里，叶瑶一边给她换药，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：“你说说你，每次任务都搞得一身伤，顾晓的事已经够让人难受了，你要是再出点事，夜阙小队怎么办？”

提到顾晓，沈阙的眼神暗了暗。那个才十九岁的小姑娘，口袋里还装着给妹妹的明信片，字迹稚嫩，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暴雨夜。

“她的后事，安排好了吗？”沈阙轻声问。

“安排好了，凌局特批了抚恤金，会亲自送到她妹妹手上。”叶瑶的声音也低了下来，“明信片我已经寄出去了，背面的血渍我尽量清理了，希望她妹妹不会太难过。”

沈阙闭上眼睛，脑海里浮现出顾晓最后塞给宋栖急救包的模样，那句“别浪费药品”，像一根针，反复刺着她的心脏。

换药结束，沈阙刚走出医疗室，就看到宋栖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个信封。

“队长，这是顾然部长生前留下的，说是要交给你。”宋栖的声音带着哽咽，将信封递了过来。

沈阙接过信封，入手沉甸甸的。拆开一看，里面是一份晋升通知，收件人是顾晓，理由是“多次完成高危任务，坚守职责，特晋升为夜阙小队正式队员”。通知的末尾，是顾然的签名，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。

只是那笑脸，已经被干涸的血渍晕开，模糊不清。

沈阙握紧信封，指节泛白。顾然的死，贺临被下毒，定位装置被破坏，父亲的指纹，这一切的线索，都指向了霜刃局高层的内鬼。

她抬头看向窗外，夜色深沉，一如那场未结束的战争。

“宋栖，通知小队成员，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。”沈阙的声音冰冷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，“我们的战斗，还没结束。”

与此同时，霜刃局的狙击训练场里，闻笙戴着黑色眼罩，正摸索着组装狙击枪。他的手指熟练地穿梭在零件之间，动作精准得仿佛从未失明。

白棠站在一旁，看着他，轻声道：“何必这么拼？凌局已经批准你退居二线，做情报分析。”

闻笙的动作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：“我看不见准星，但我还能听声辨位，还能为小队做点什么。”他拿起组装好的狙击枪，对准远处的靶心，“刚才在港口，我没能保护好顾晓，也没能掩护好沈队，这笔账，我得亲自讨回来。”

枪声响起，子弹精准命中靶心。

夜色如墨，霜刃染血。这场以凡躯对抗天灾的战争，才刚刚拉开序幕。而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敌人，和流淌在血脉里的羁绊，终将在冰封的世界里，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