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药王遗踪
三日后，黎明破晓时分，两匹快马驰出城门，向着西南方向疾行。
苏暮雨的伤已好了大半，这得益于白鹤淮精湛的医术，也归功于他自身惊人的恢复力。连日来，他们几乎没有交谈，只是默契地赶路，轮流守夜，像两个恰好同路的陌生人。
直到第五日傍晚，他们抵达了一片荒废的山谷。
残阳如血，映照着断壁残垣。曾经繁华的药王谷，如今只剩焦黑的梁柱和丛生的杂草。几处残存的建筑骨架在暮色中矗立，如同巨大的墓碑。
白鹤淮勒住马，静静地看着这片废墟，眼中无悲无喜。
苏暮雨在她身后停下，目光掠过她的背影，最终落在那些残骸上。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，烧了整整三天三夜，将这片医者圣地化为灰烬。
“就是这里？”他问。
白鹤淮没有回答，只是翻身下马，一步步走向废墟深处。苏暮雨默默跟上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。
越往深处走，残存的痕迹越触目惊心。焦黑的墙壁上，依稀可见刀剑劈砍的痕迹；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瓶和生锈的药材柜，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块泛黄的人骨。
“当年唐门来袭时，谷中正在准备药王祭。”白鹤淮忽然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他们伪装成求医的病人，在子时发动袭击。先放火，再下毒，最后才是刀剑。”
苏暮雨眼神微动：“你怎么逃出来的？”
白鹤淮在一处半塌的院落前停下，伸手抚摸着一根烧焦的柱子：“我娘把我藏在地窖里。那地窖本是存放珍贵药材的地方，密封极好。”
她蹲下身，拨开丛生的杂草，露出一块不起眼的石板：“就是这里。”
苏暮雨帮她移开石板，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。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你在外面守着。”白鹤淮取出一颗夜明珠，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。
苏暮雨守在洞口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暮色渐浓，废墟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阴森。风穿过断壁残垣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。
忽然，他眼神一凛，手按上了刀柄。
远处的断墙后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。
苏暮雨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，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。他屏息凝神，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。
有两个人，不，至少三个。从呼吸节奏判断，都是高手。
他轻轻敲了敲地窖的石板，这是他们约定的警示信号。
地窖下的白鹤淮立刻明白了意思。她迅速扫视着这个尘封十五年的空间。地窖不大，四壁是夯实的泥土，几个腐朽的木架倒在地上，散落着一些辨认不出原貌的药材。
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一个铁箱上。那箱子锈迹斑斑，却依然牢固。
白鹤淮走上前，从怀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——那是她多年来一直贴身携带的，唯一的家族信物。
钥匙插入锁孔，轻轻一转，铁箱应声而开。
箱子里只有两样东西：一本羊皮封面的手札，和一枚白玉令牌。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白鹤，正是药王谷的标记。
白鹤淮刚拿起手札和令牌，忽然听见地面上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。
她立刻冲出地窖，恰好看见苏暮雨与三个黑衣人战在一处。他的刀法凌厉，每一招都直取要害，但对方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，三人配合默契，将他困在中间。
“唐门的‘影卫’。”白鹤淮认出了那些人的身份，手中已扣住银针。
就在她准备出手的瞬间，忽然感觉到背后一股凌厉的杀气。
白鹤淮猛地侧身，一柄淬毒的短剑擦着她的脸颊划过。第四名影卫，一直潜伏在暗处，等待这个机会。
她手中的银针立刻射出，那人却灵活地躲开，再次攻来。与此同时，与苏暮雨交战的三人也加强了攻势，显然是要阻止他救援。
白鹤淮被迫与那名影卫近身搏斗。她的武功本就不以刚猛见长，几招下来已落于下风。眼看短剑再次刺来，她已避无可避——
一道刀光闪过，苏暮雨不知何时突破了围攻，挡在她身前。短剑刺入他的左臂，而他手中的刀也同时贯穿了那名影卫的喉咙。
“走！”苏暮雨拉住她的手，向废墟深处退去。
余下的三名影卫紧追不舍。苏暮雨且战且退，左臂的伤口不断渗血，脸色渐渐苍白。
“你中毒了。”白鹤淮瞥见他伤口流出的黑血，心中一沉。
“无妨。”苏暮雨简短地回答，又是一刀逼退追兵。
他们退到一处相对完整的石屋中，苏暮雨迅速关上门，用刀鞘卡住门闩。
“撑不了多久。”他靠在墙上，呼吸粗重。
白鹤淮撕开他左臂的衣袖，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紫黑色。她立刻取出银针，封住他心脉周围的穴位，防止毒素扩散。
“这是唐门的‘蚀骨散’，必须立刻解毒。”她皱眉道，“我需要几味药材，这附近可能有。”
苏暮雨摇头：“外面还有三个人。”
“所以你最好祈祷我快去快回。”白鹤淮将一枚药丸塞入他口中，“这能暂时压制毒性，一炷香内我必须回来。”
不等苏暮雨反对，她已经从石屋的后窗翻了出去。
夜色已深，月光洒在废墟上，映出一片凄冷的光辉。白鹤淮凭借着儿时的记忆，在废墟中寻找着可能幸存的药材。
唐门的毒，往往只能用唐门的药来解。而当年药王谷中，确实收藏着一些唐门赠送的丹药，作为两派交好的见证。
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影卫的搜索，来到一处半塌的库房。在这里，她找到了几个密封完好的药瓶，其中一瓶正是蚀骨散的解药。
就在她准备返回时，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哭声。
白鹤淮警觉地停下脚步，那哭声似乎来自库房深处。她握紧手中的银针，悄无声息地向声音来源处靠近。
在库房最里面的角落，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蜷缩在那里，衣衫褴褛，满面泪痕。
“你是谁？”白鹤淮警惕地问。
小女孩抬起头，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：“我...我叫小芽，是山下村子里的。前几日上山采药，迷路了...”
白鹤淮眯起眼睛：“你是怎么躲过那些黑衣人的？”
“我...我一直躲在这里，不敢出去。”小女孩抽泣着说。
白鹤淮沉默片刻，忽然道：“唐门影卫什么时候开始收女童了？”
小女孩的脸色瞬间变了，眼中的惊恐被狠厉取代。她猛地跃起，手中多了一柄短剑，直刺白鹤淮的心口！
白鹤淮早有准备，侧身躲过这一击，手中的银针已刺入对方肩井穴。小女孩闷哼一声，摔倒在地。
“唐门的‘缩骨功’，”白鹤淮冷冷地看着她，“可惜你火候不够，眼神也伪装得不好。”
那“小女孩”咬紧牙关，眼中满是怨毒：“白鹤淮，唐门不会放过你的！”
“这话我听了太多遍。”白鹤淮又补上一针，让她彻底昏死过去。
她拿着解药迅速返回石屋，苏暮雨仍坚守在原地，门外的攻击声却已经停止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她一边为苏暮雨解毒，一边问道。
“他们突然撤退了。”苏暮雨脸色苍白，但眼神依然锐利，“不像是放弃，更像是有别的计划。”
白鹤淮为他包扎好伤口，神色凝重：“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。唐门派影卫来此，说明他们已经猜到我下一步的行动。”
苏暮雨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手札和令牌上：“找到你要的东西了？”
白鹤淮点点头，取出那本羊皮手札。在夜明珠的照耀下，她缓缓翻开书页。
手札的前半部分记载着药王谷的各种医术秘方，而后半部分，则是关于一种名为“影木”的神秘植物的研究。
“影木...”白鹤淮轻声念着这个名字，“传说中能解百毒、活死人的神木，原来真的存在。”
苏暮雨凑近细看，手札上画着一株形态奇特的植物，旁边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它的特性和栽培方法。
“唐门就是为了这个？”他问。
白鹤淮摇头：“不全是。他们主要是为了消灭竞争对手。药王谷的医术一直压制着唐门的毒术，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。”
她继续翻动手札，在最后一页，发现了一段让她震惊的文字：
“影木之实，可解百毒，亦可制无解之毒。唐门所求，非救人之药，乃杀人之器。若此册落于唐门之手，天下危矣。故藏其种子于——”
文字在这里中断，似乎是作者匆忙中未能写完。
白鹤淮与苏暮雨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。
“种子不在这里。”白鹤淮合上手札，“我们必须找到它，绝不能让它落入唐门手中。”
苏暮雨点头：“你知道在哪里吗？”
白鹤淮沉思片刻，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：“也许...我知道。”
她从怀中取出那枚白玉令牌，在月光下仔细端详。令牌上的白鹤雕刻得栩栩如生，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。
“这是我父亲的令牌，”她轻声说，“他从不离身。”
她用手指轻轻抚过白鹤的双眼，忽然感觉到右眼似乎有些松动。她用力一按，那只眼睛竟然凹陷下去，令牌底部弹开了一个暗格。
暗格中，是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种子，和一张折叠的纸条。
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：
“影木种子，交予可信之人。若无人可信，则毁之。”
白鹤淮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包种子，仿佛捧着整个家族的希望与嘱托。
“现在，”她抬头看向苏暮雨，眼神坚定，“我们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”
远处，一声狼嚎划破夜空，凄厉而悠长。
夜色更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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