较量

在画册事件之后，林澈和江寻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默契。

林澈将“小白兔”演技发挥到极致。每次在校园里“偶遇”江寻，他要么是惊慌地垂下眼，像个受惊的小动物般快步走开；要么就是红着耳朵，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回答江寻的搭话，完美扮演了一个因秘密被发现而羞怯不已的普通学弟。

但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，是绝对的冷静。他像观察写生对象一样，记录着江寻的每一个反应。

而江寻，果然如他所料，是个中高手。他从不穷追猛打，只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林澈的视野里——在食堂“偶然”坐在邻桌，笑着把他餐盘里不爱吃的青椒夹走；在图书馆“刚好”借走林澈想找的那本画册，然后亲自送到他手上。

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钓者，优哉游哉地放着线，享受着鱼儿在身边游弋的乐趣。

这个迂回的局面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破了。

那天下午，林澈刚从画室出来，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，顷刻间暴雨倾盆。他没带伞，抱着画袋站在教学楼门口，看着密集的雨帘发愁。

就在这时，一把黑色的伞稳稳地撑在他头顶，隔绝了冰冷的雨水。

“看来，我们又被命运安排了一次偶遇。”

林澈心头一跳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。他转过身，对上江寻含笑的眼。雨水的气息混合着江寻身上那股干净的雪松味，莫名地让人心安。

“要去地铁站吗？我送你。”江寻的语气自然得不容拒绝。

两人挤在同一把伞下，肩膀偶尔不经意地相碰。雨声哗啦，仿佛为他们隔绝出一个独立的小世界。走到半路，江寻却突然带着他拐了个弯。

“雨太大了，先去这里避避。”他指着旁边一家亮着温暖橘光的复古游戏厅。

林澈还没来得及反应，就被带了进去。喧闹的音乐、炫目的灯光和游戏音效瞬间将他们包裹。江寻收了伞，很自然地伸手替林澈拂去发梢的雨珠，动作亲昵又自然。

“既然来了，”江寻歪头看他，眼里闪着挑战又迷人的光，“玩一会儿再走？输的人……要答应赢家一个条件。”

江寻将林澈带到一台复古的街机前，屏幕上是经典的格斗游戏。

“就这个吧，”江寻投下游戏币，嘴角噙着笑，“三局两胜，很公平。”

林澈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角色，轻轻点了点头。他必须输，但不能输得太明显。

第一局，林澈操作生疏，仿佛连按键都认不全，很快败下阵来。他微微咬唇，露出一点不甘心的神色，像个努力了却失败的小朋友。

江寻轻笑：“让你一局。”

第二局，林澈“侥幸”扳回一城。他眼里瞬间迸发出一点真实的亮光，那是属于他年龄的、获胜后的纯粹喜悦，尽管他刻意收敛，只让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。

这个细微的表情，被江寻精准捕捉。

决胜局。屏幕上战况激烈，林澈小心控制着节奏，让自己的角色在看似激烈的对抗中，血量一点点下降。就在他准备打出最后一个“破绽”时，江寻却突然开口，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：

“林澈，”他没有看屏幕，而是侧过头，目光沉静地看着林澈的侧脸，“你知不知道，你认真的时候，右边眉毛会轻轻挑一下。”

林澈手指一僵，操作的角色瞬间露出一个巨大的破绽。

“就像现在这样。”江寻的声音带着笑意。

几乎是同时，江寻操控的角色发动绝杀，屏幕上的“K.O!”字样闪烁起来。

林澈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猛地转头，对上江寻近在咫尺的眼睛。那双总是含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睛里，此刻是洞悉一切的清明，和一丝……欣赏？

他知道了。他看出来了！

江寻微微倾身，越过那个小小的距离，在他耳边低声说，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：

“你赢了。条件就是——”他顿了顿，看着林澈骤然收缩的瞳孔，才慢条斯理地接上，“周末陪我去看画展。”

林澈怔住。他输了游戏，却赢得了……约会？

“为什么……”他下意识地问。

江寻已经直起身，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帅气模样，眼神却依旧锁着他。

“因为，”他笑了笑，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屏幕上的“K.O”，“比起打败一个故意放水的对手，我更好奇，他面具后面藏着什么。”

游戏厅的霓虹光晕流转，映照着两个各怀心事的年轻人。

一场游戏结束，真正的较量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