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金色牢笼
沈清辞再次睁开眼时,车窗外的景象已经从熟悉的医院街景,变成了蜿蜒的山道。
黑色的宾利平稳地行驶着,皮革座椅柔软得近乎陷人。他动了动手指,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圈微凉的束缚——不是冰冷的手铐,而是一条设计精巧的银色手链,链节处嵌着细小的碎钻,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。
像一件华美的镣铐。
顾宴臣坐在副驾驶座,侧脸对着他,线条冷硬的下颌线绷得很紧。他没有回头,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,低声道:“醒了?”
沈清辞别过脸,看向窗外。山道两旁是茂密的树林,绿意浓得化不开,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湖泊,波光粼粼。这里偏僻得像是与世隔绝,连手机信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沈清辞“这是哪里?”他在心里无声地问,指尖用力掐进掌心,试图用疼痛驱散那股窒息般的恐慌。
顾宴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,终于转过头,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,眸色深沉:“我的地方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以后,也是你的地方。”
沈清辞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你的地方?
他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?
车最终停在一栋依山而建的别墅前。白色的建筑在绿树掩映下显得格外扎眼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花园,喷泉在阳光下跳跃,一切都精致得像一幅画。
可在沈清辞眼里,这不过是一座更大、更华丽的牢笼。
顾宴臣解开安全带,绕到副驾驶座这边,替他打开车门。他没有伸手去扶,只是站在一旁,目光牢牢锁着沈清辞,像是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沈清辞没有动。
他看着那栋别墅,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琴房。不大,却有一扇朝南的窗,阳光洒进来时,能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他可以在那里待上一整天,指尖划过琴弦,流淌出的旋律能抚平所有烦躁。
可现在,他连发出一个音符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下车。”顾宴臣的声音冷了几分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沈清辞依旧不动,只是抬起眼,直视着他。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。
顾宴臣的眼神暗了暗。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弯腰,将沈清辞打横抱了起来。
沈清辞猝不及防,下意识地挣扎,双手抵在顾宴臣的胸口,用力推搡。可他的力气在顾宴臣面前,就像羽毛拂过磐石,毫无作用。
顾宴臣的怀抱很稳,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松木香混合的气息,是他身上惯有的味道。可这味道此刻却让沈清辞觉得恶心,他偏过头,避开那过于靠近的呼吸,眼眶因为屈辱而微微泛红。
顾宴臣“别闹。”顾宴臣低头,在他耳边轻声说,气息拂过耳廓,带着滚烫的温度,“这里很安全,没有人能打扰我们。”
沈清辞闭上眼,不再挣扎。
他知道,反抗是徒劳的。这个男人的偏执和占有欲,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。
顾宴臣抱着他走进别墅。客厅宽敞得惊人,极简的黑白灰风格,冰冷得像手术室。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,线条扭曲,色彩暗沉,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。
“你的房间在二楼。”顾宴臣抱着他上了楼梯,脚步轻缓,“我让人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。”
沈清辞没有兴趣知道他所谓的“喜好”是什么。他所有的喜好,都和音乐有关,而现在,他连音乐都失去了。
二楼的房间果然很大,落地窗外正对着花园的喷泉。房间的一角放着一架斯坦威三角钢琴,黑色的琴身擦得锃亮,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看到钢琴的那一刻,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顾宴臣将他放在柔软的大床上,目光落在他骤然失色的脸上,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:“我知道你喜欢弹琴。”
喜欢?
沈清辞自嘲地笑了笑。
他现在这个样子,还怎么弹琴?就算手指还能动,弹出的旋律也再也配不上这架钢琴了。
顾宴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走到钢琴前,掀开琴盖,指尖在琴键上轻轻一按,一个清脆的音符在房间里回荡。
“清辞,”他转过身,看着沈清辞,眼神偏执而狂热,“就算你不能说话,你的手指还在,你还能弹琴。你的音乐,只能为我一个人响起。”
沈清辞猛地抬起头,眼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。
他竟然……他竟然连自己最后的精神寄托都想剥夺?
他想从床上爬起来,却被顾宴臣按住了肩膀。顾宴臣的力气很大,将他死死按在床上,动弹不得。
“别用这种眼神看我。”顾宴臣的声音低沉而危险,“我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你。”
“外面的人只会嘲笑你,同情你,他们爱的只是那个会唱歌、会弹琴的沈清辞。一旦你失去了声音,他们就会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。”
“只有我,清辞,只有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,都会爱你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温柔,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针,一针针扎进沈清辞的心里。
沈清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看着他眼底那疯狂的爱意,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和恐惧。
这个男人根本不懂爱。
他所谓的爱,不过是极端的占有和控制。
顾宴臣俯下身,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,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“好好休息,我去让厨房准备吃的。”
他转身离开,顺手带上了房门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门锁从外面锁上了。
沈清辞猛地从床上坐起来,冲到门边,用力拉了拉门把手,纹丝不动。
他又跑到窗边,推开窗户,外面是光滑的大理石墙面,离地面至少有三米高,下面是坚硬的石板路。
真的……插翅难飞了。
沈清辞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他看着那架黑色的钢琴,突然捂住脸,无声地哭了起来。
没有声音,只有肩膀剧烈地颤抖,泪水从指缝间溢出,滴落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他曾经是天之骄子,站在聚光灯下,享受着万众瞩目。可现在,他却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,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,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。
而那个囚禁他的人,却以为自己给了他全世界最好的爱。
楼下传来顾宴臣打电话的声音,语气平静,似乎在吩咐什么。沈清辞听不清具体内容,只觉得那声音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整栋别墅都笼罩起来,密不透风。
他知道,顾宴臣不会轻易放过他。这场名为“爱”的囚禁,才刚刚开始。
但他也不会放弃。
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他就会想办法逃出去。
沈清辞擦干眼泪,站起身,走到钢琴前。他伸出手,轻轻放在冰凉的琴键上。
指尖落下,一个简单的音符在房间里响起,微弱,却带着不屈的力量。
顾宴臣,你想困住我的人,可你困不住我的灵魂。
总有一天,我会离开这里。
沈清辞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,像暗夜里重新燃起的星火。
而这场他逃他追的游戏,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