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。
德拉科的倒戈像一块投入平静（如果这地狱般的景象能称之为平静）湖面的巨石，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混乱波纹。食死徒那边的惊怒和咒骂几乎盖过了爆炸声，而霍格沃茨的防御者们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，看向德拉科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复杂——难以置信、警惕，但至少，暂时接纳了他挥舞魔杖时指向的方向。
“拦住那个叛徒！还有波特！”亚克斯利咆哮着，一道惨绿色的杀戮咒毫不留情地射向德拉科。
“盔甲护身！”哈利几乎是本能地侧身，铁甲咒的光芒堪堪将那道绿光挡开，剧烈的魔法震荡让他手臂发麻。他甚至没时间去看德拉科一眼，又一个翻滚躲开克拉布发射的、威力巨大但准头欠佳的爆破咒。
“左边，高尔！”罗恩大吼，他和赫敏背靠背，默契地配合着，红色的昏迷咒和赫敏精准的束缚咒不断射出，试图压制住那几个围攻上来的斯莱特林跟班和食死徒。
德拉科站在哈利侧后方，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，嘴唇紧抿，但挥动魔杖的动作却不再犹豫。他使用的多是防御性和缴械咒，偶尔夹杂着几个不致命的攻击咒语，精准地格挡、偏斜着飞向他和哈利（尤其是哈利）的恶咒。他的战斗风格带着明显的马尔福式优雅和高效，与格兰芬多们大开大合的方式截然不同，却在此刻形成了奇异的互补。
一道刁钻的昏迷咒从侧面袭向赫敏，罗恩正被另一个食死徒缠住，无法回援。
“小心！”德拉科哑声喊道，魔杖一挑，一道无形的障碍凭空出现，将那咒语弹飞出去，撞在天花板上，震落一片灰尘。
赫敏惊魂未定地看了德拉科一眼，眼神里的戒备似乎松动了一瞬，但随即又被新的危机拉回了注意力。“谢谢！”她飞快地喊了一声，转身继续迎敌。
罗恩也看到了这一幕，他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嘴，没说什么，只是更加卖力地将怒火倾泻在面前的敌人身上。
战斗的洪流裹挟着他们，从门厅的台阶一路厮杀到更宽阔的门厅内部。巨大的城堡大门已经被炸开，外面的夜空被各种颜色的咒语光芒映照得忽明忽灭。哭泣的桃金娘在二楼栏杆处尖声哭喊，皮皮鬼疯狂地向食死徒投掷着粉笔头和墨水瓶，胖夫人的画像惊恐地尖叫着，她的画框边缘被一道咒语擦过，冒着黑烟。
哈利浑身都被汗水和灰尘浸透，肩膀被擦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，但他感觉不到疲惫，一种奇异的热流在他血管里奔涌。他能感觉到德拉科就在他身后不远，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，能感知到他魔杖挥舞时带起的微弱气流。
他们没有任何语言交流，甚至很少有机会对视。但在枪林弹雨、生死一线的间隙，哈利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、短暂地扫过那个金发的身影。
有一次，他刚好看到德拉科用一个漂亮的无声咒击飞了一个狼人手中的巨棒，动作流畅得如同本能。当德拉科微微喘息着站定，灰眸下意识地看向哈利的方向时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。
仅仅一秒。
哈利看到他灰眸中残存的惊惧，看到那紧绷的下颌线，也看到那深处一丝陌生的、决绝的光芒。没有时间表达任何情绪，哈利只是极快、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。
德拉科的瞳孔似乎微微缩了一下，随即也抿着唇，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回应。
然后，咒语的光芒再次撕裂了这短暂的凝视。
又一波食死徒冲了进来，其中混杂着几个咆哮的巨怪，巨大的木棒胡乱挥舞，砸碎了地板和墙壁。人群被冲散，战斗变得更加混乱。
“分开他们！”一个刺耳的女声尖叫道（是贝拉特里克斯·莱斯特兰奇），“抓住波特！还有那个小叛徒！”
哈利感到压力骤增，好几道咒语同时向他射来。他奋力抵挡，但一道钻心剜骨还是擦过了他的小腿，剧痛让他差点跪倒在地。
“哈利！”德拉科的声音带着惊恐。
一道强烈的红光从德拉科杖尖爆发，不是射向敌人，而是击中了哈利身旁一个巨大的石像鬼雕像。雕像轰然倒塌，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后续射来的几道恶咒，扬起漫天尘土，暂时隔绝了那边的视线。
“走！”德拉科冲过来，一把抓住哈利的手臂，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向旁边一条被炸塌一半的走廊。罗恩和赫敏也被混乱的人流冲到了另一边。
狭窄、破损的走廊暂时提供了喘息之机。外面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仿佛隔了一层膜。哈利靠在灼热的墙壁上，大口喘着气，小腿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。
德拉科站在他对面，同样呼吸急促，黑袍凌乱，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谁的血迹。他看着哈利痛苦的表情，灰眸中闪过一丝无措。
“你的腿……”他声音干涩。
“没事。”哈利咬着牙，试图站直，却又因为疼痛吸了口冷气。他抬头看向德拉科，昏暗的光线下，对方脸上的担忧清晰可见。“刚才……谢谢。”
德拉科移开了目光，盯着地面上的一块碎石，喉结滚动了一下。“……不用。”他生硬地回答。
短暂的沉默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和外面隐约传来的爆炸声。
“你……”哈利犹豫着开口，想问很多问题——你为什么最后选择出手？你现在后悔吗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？——但所有的问题在接触到德拉科紧绷的侧脸时，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德拉科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。他抬起头，重新看向哈利，灰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。
“我没有退路了，波特。”他低声说，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后继无力，“从我对亚克斯利举起魔杖的那一刻起，就没有了。”
这句话像一块石头，沉甸甸地压在哈利心上。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德拉科·马尔福，这个名字从此在伏地魔的名单上，恐怕会排在相当靠前的位置。
“我会保护你。”哈利脱口而出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，“我发誓。”
德拉科看着他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既没有嘲讽，也没有感动。过了几秒，他才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，那弧度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。
“先保护好你自己吧，救世主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更低，“……哈利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，在清醒的、非崩溃的状态下，叫出他的名字。
哈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，酸涩而胀痛。
就在这时，走廊另一端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，听起来像是搜寻的食死徒。
两人瞬间警惕起来，魔杖同时指向声音来源。
对视一眼，不需要言语。
刚刚那短暂休憩中流露出的些许脆弱和复杂心绪被迅速收起，重新被战斗的冰冷面具覆盖。
德拉科向哈利使了个眼色，示意另一个岔路口。
哈利点了点头。
他们再次投入了外面那片被硝烟和咒语照亮的、残酷的战场。背影决绝，如同两艘在暴风雨中被迫暂时同行、却不知航向最终在何方的孤舟。
而那句轻如叹息的“哈利”，和那短暂交汇时眼底无法掩饰的关切，成了这片血色地狱中，唯一一点微弱却真实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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