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雾散忘尘,运种初萌

蝶运

晨光透过木屋疏朗的窗棂,筛下细碎如星的金斑,落在张傲瑄的脸颊上,暖得像极了某个模糊记忆里妈妈的掌心——那掌心带着皂角的清香,曾轻轻抚过她的发顶。她悠悠转醒,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蝶翼,轻轻颤动了几下,才缓缓睁开眼。身下是铺着干爽干草的木板床,草香混着松木的清冽与晒干草药的微苦,萦绕在鼻尖,陌生却奇异地透着几分安稳,像漂泊的船终于靠了岸,像迷路的鸟寻到了巢。

她撑着胳膊坐起身,手肘压在干草上,传来松软的触感,指尖触到额角的微凉,才发觉昨夜的晕沉尚未完全散去,太阳穴突突地跳着,带着轻微的酸胀。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却整洁的木屋:墙角码着几捆劈得整齐的干柴,柴块纹理清晰,泛着干燥的浅棕色,边缘还带着斧头劈砍时留下的细碎木刺;灶台上放着一个粗陶壶,壶身带着烧制时自然形成的冰裂纹,裂纹里嵌着淡淡的茶渍,壶嘴还凝着一颗圆润的水珠,欲滴未滴,折射着晨光,像颗小小的水晶;墙上挂着一把老旧的木剑,剑鞘是深褐色的,刻着细密的云纹,纹路里蒙着薄薄一层灰,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,剑鞘末端坠着的流苏已经褪色,只剩几缕丝线勉强相连;桌案是整块松木打造的,表面磨得光滑发亮,摆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,碗沿还沾着些许褐色的药渣,旁边放着几卷泛黄的古籍,纸页边缘已经卷起,甚至有些地方泛着虫蛀的小孔,透着岁月的沧桑。

可看着这一切,她的心里却空落落的,像被晨雾裹住的荒原,望不到边际,摸不着依托。父母的模样、家乡的街巷、村口老槐树的影子、巷口小贩熟悉的吆喝声,全都变得模糊不清,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,又像沉在水底的月影,怎么也抓不住,只余下一片白茫茫的怅惘,仿佛那些记忆从未存在过。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今年几岁,想不起昨天之前的每一天,是如何度过的。

“我是谁?这里是哪儿?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软糯,像被晨露打湿的琴弦。小手下意识地攥紧胸前的小银锁,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,让她稍稍安定。这银锁是她身上唯一熟悉的东西,约莫拇指大小,锁面刻着简单的平安纹,纹路被摩挲得光滑圆润,指尖一遍遍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,明明觉得亲切得发烫,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在她年幼时为她戴上的,只记得戴上时,耳边似乎有温柔的叮嘱,像春风拂过湖面,如今却只剩一片模糊的回响,连语气都辨不清。

她掀开身上的粗布薄被,薄被是用麻布织成的,带着洗得发白的柔软,上面还缝着两块颜色略深的补丁,一块是青灰色,一块是浅褐色,针脚细密工整,拐角处还打着小巧的结,看得出来缝补的人极为细心。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,木板的纹路硌着脚心,带着自然的粗糙质感,缝隙里嵌着些许灰尘,却干干净净,没有一丝杂物。刚走到吱呀作响的木门口,门轴转动时发出“呀——”的一声,像老人的叹息,就见黎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,从院外缓缓走进来。

院外的晨光更盛,洒在他身上,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他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,肩头和胳膊肘的补丁摞着补丁,颜色深浅不一,却缝补得平平整整,没有一丝线头翘起,透着过日子的仔细。头发胡子全白了,像撒了一层霜雪,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银辉,几缕碎发垂在额前,被风吹得轻轻晃动;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阳光,一道道刻在脸上,像是记录着半生的风霜与故事,却不显苍老,反而透着几分睿智。见她醒来,他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,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,像盛开的菊花,眼神温和得像春日解冻的溪流,没有半分凌厉,只有全然的包容:“丫头,醒了?身子可有不适?头晕不晕,心口闷不闷?夜里可有做梦?”

傲瑄往后缩了缩,小身子微微发僵,后背轻轻抵住冰冷的木门框,大眼睛里满是茫然与戒备,像受惊的小鹿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。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,晶莹剔透,像两颗饱满的晨露,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,顺着脸颊滑过,砸在衣襟上,洇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,迅速晕开。“爷爷,你是谁?我……我怎么会在这里?”她吸了吸鼻子,声音带着哭腔,鼻尖红红的,像熟透的樱桃,“我好像忘了好多事,想不起爸妈的样子,想不起家在哪儿,连自己以前喜欢什么、讨厌什么,都记不清了……我是不是生病了?”

黎庭脚步放得极轻,木板被踩得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,走到她面前,将温热的汤药递到她手中。他的指尖带着常年劳作的微凉,指腹布满老茧,却异常轻柔,动作轻得怕惊扰了她,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盏:“慢点喝,这药是老朽用甘草、茯苓、合欢皮熬了两个时辰的,加了少许蜂蜜,能安神养气,对你体内的东西有好处。”他在她身旁的木凳上坐下,木凳发出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带着岁月的厚重。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小银锁上,神色复杂,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,眼底闪过疼惜、惋惜,还有几分决绝,良久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温柔:“丫头,莫怕。我知晓你的一切,知晓你叫张傲瑄,知晓你为何遗忘,也知晓昨日发生的所有事,包括旻希师兄为你所做的一切。”

傲瑄捧着温热的陶碗,碗壁的温度透过指尖蔓延到心口,暖融融的。她小口啜饮着汤药,微苦的滋味在舌尖散开,却并不难咽,随后便泛起淡淡的甘甜,顺着喉咙滑进胃里,暖烘烘的,驱散了体内残留的寒意与晕沉,连太阳穴的酸胀都减轻了几分。她抬眸望他,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,像沾了露水的青草,眼神里满是求知的渴望,带着几分孩童特有的纯粹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:“爷爷,你到底是谁?昨日那个穿黑袍的人,他为什么要拦住我?他……他还会回来吗?还有你……你们到底是谁?”

“老朽黎庭。”黎庭缓缓开口,声音沉稳如古钟,在狭小的木屋里回荡,带着穿透力,却不刺耳,“昨日那位黑袍人,乃是我的师兄,名唤旻希。我与他,皆来自‘运宗’——一个传承千年、执掌天地气运流转的宗门。”

“运宗?旻希师兄?”傲瑄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名字,舌尖反复摩挲,脑海中忽然闪过黑袍人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,复杂得像深潭,有疼惜,有不舍,还有九死不悔的决绝;还有他消散时那抹轻如雾、暖如光的笑意,像春日里偶然掠过枝头的风,短暂却温柔。想到这里,心头莫名一揪,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,细微却清晰,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。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,指尖再次抚上心口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黑袍人掌心的温度。

黎庭缓缓点头,目光落在她的心口,神色变得格外郑重,语气也添了几分凝重,一字一顿,带着沉甸甸的分量:“昨日师兄为你种下的,并非凡物,乃是我运宗镇派至宝——运种。此宝蕴天地气运,纳日月精华,吸星辰灵气,择主而事,千年难遇。师兄为护你周全,为将这运种稳稳植入你体内,不惜忤逆师门、散尽毕生修为,与追杀而来的同门拼死相搏,最终魂飞魄散,化作光雾消散于天地间,连一丝残魂都未曾留下。”

傲瑄闻言,心头巨震,像被惊雷劈中,手一抖,汤药险些洒出,几滴温热的药汁溅在她的手背上,带来轻微的灼感,她却浑然不觉。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,那里平平无奇,没有丝毫异样,却似有一缕微弱的暖意缓缓流转,像潺潺的溪流,温柔得像生命的脉搏,又像旻希师兄未曾消散的气息,萦绕不去。“运种……那是什么?我只是个普通的小丫头,为什么会被它选中?旻希师兄……他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?”她满脸困惑,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这么多惊天动地的消息,眼神里满是不解与茫然。

“运种择主,不问出身,不分贵贱,只看缘法。”黎庭语气凝重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目光灼灼地望着她,“它与你有缘,千年前便已定下因果,师兄不过是顺应天命,却也付出了毕生心血,乃至性命。你既收下这运种,自当承袭我运宗衣钵,习我运宗气运之术。日后不仅要执掌自身气运,趋吉避凶,护得自己平安顺遂,更要担起护佑一方安宁、维系天地气运平衡的责任,不可辜负这千年难遇的机缘,更不可辜负师兄的一片苦心,他是用性命换了你往后的路。”

他话锋一转,眼神柔和了几分,像长辈对待晚辈那般,满是包容与期许:“但眼下还不是时候。运种需与你血脉相融,日夜滋养,待你年满十六,心智成熟,它便会与你缔下永不分离的契约,届时你体内的潜能自会觉醒,经脉也会随之拓宽,方可正式修习气运之术。在此之前,你只需安心成长,养好身子,牢记这份因果,莫要辜负了师兄的牺牲便好。”

傲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眉头微微蹙起,小脸上满是懵懂,像在琢磨一道无解的难题。心里的茫然渐渐被好奇取代,像破土而出的嫩芽,一点点生长,带着蓬勃的生机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,掌心纹路清晰,却看不出丝毫特别,可她知道,自己的身体里,已经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,藏了一个人的性命与期盼。黎庭看着她这副模样,眼底闪过一丝疼惜,又带着几分期许,轻声问道:“丫头,如今你记忆未复,暂无牵挂,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?或是想去的地方?不必拘束,随心而言便好。”

“想做的事情……”傲瑄托着下巴,眉头蹙得更紧了,小脑袋飞速转动着,像在翻找一片遗失在迷雾中的碎片。忽然,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:雾气氤氲的林间,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,形成一道道光柱,一个瘦弱的身影立在不远处,看不清面容,只能看到那单薄的肩膀,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,声音轻柔却坚定,像是穿过了千山万水,越过了岁月长河,清晰地落在她耳边——“等你有能力了,多去远方看看,看看这天地的广阔,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。”

那身影陌生,声音也陌生,却让她心头一暖,像是在茫茫迷雾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,又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星光。她眼睛一亮,像被点亮的星子,瞬间褪去了迷茫,闪烁着期待的光芒,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:“爷爷,我想去远方看看!我想看看外面的山是不是比家乡的高,外面的水是不是比家乡的清,想看看不一样的人,不一样的风景,看看这天地到底有多广阔!我想知道,远方是不是真的像那个声音说的那样,有不一样的故事!”

黎庭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,仿佛早已料到她的答案,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,胡须在指尖划过,带着粗糙的触感,却异常顺滑:“好!少年心事当拏云,谁念幽寒坐呜呃?远方自有天地宽,自有风光无限,自有故事万千。既然你有此愿,老朽便遂了你,也当是为你增长见闻,为日后修习术法打下根基。”

说罢,他站起身,动作沉稳有力,没有丝毫老态。伸出布满老茧的手,轻轻握住傲瑄的小手。他的掌心粗糙得像老树皮,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,仿佛握住他的手,就握住了全世界的安稳,所有的迷茫与恐惧都烟消云散。黎庭闭目凝神,口中念念有词,晦涩的咒语从他唇边溢出,带着古老而神秘的韵律,随着气流飘散开来,在空气中形成淡淡的涟漪。指尖渐渐泛起淡淡的金光,那光芒柔和却坚定,像初生的朝阳,顺着两人相握的地方蔓延开来,缠上傲瑄的手腕,暖融融的,不烫不痛,只觉得浑身都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着。

木屋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扭曲,晨光像是被揉碎的彩绸,红橙黄绿青蓝紫次第流转,变幻不定;草木的气息、泥土的芬芳瞬间变得浓烈,又骤然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的风,带着远方的气息。傲瑄只觉眼前一花,耳边风声呼啸,仿佛有无形的力量裹着她的身体,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虚无,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,飘在半空中,没有丝毫失重的恐慌,只有新奇与期待。

她下意识地攥紧黎庭的手,指节都泛了白,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,让她全然安心。睁眼望去,只见窗外的山林、木屋、院中的杂草、远处的晨雾都在飞速后退,化作模糊的色块,像印象派画作里肆意挥洒的颜料,浓淡交织,看不真切。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,却并不刺耳,反而像一首轻快的歌谣,伴着咒语的韵律,让人身心舒畅。

不过瞬息之间,周遭的景象便彻底变换——不再是熟悉的山坳与木屋,而是一片开阔无垠的平原。远处青山如黛,连绵起伏,像一道墨绿色的屏障,山顶萦绕着淡淡的云雾,如梦似幻;近处繁花似锦,各色不知名的花朵竞相绽放,红的似火,燃得热烈;粉的如霞,柔得温婉;白的像雪,洁得纯粹;黄的似金,亮得耀眼,风一吹,花瓣轻轻摇曳,香气扑鼻,引得蜂蝶萦绕,嗡嗡作响;澄澈的溪流穿平原而过,水面泛着粼粼波光,像撒了一把碎银,溪水潺潺流淌,发出“叮咚”的声响,像琴弦在轻轻弹奏;天空湛蓝如洗,像一块纯净的蓝宝石,飘着几朵棉花糖似的白云,慢悠悠地移动着,几只雄鹰在高空盘旋,翅膀展开,像黑色的剪影,发出嘹亮的啼鸣,回荡在天地间。

黎庭缓缓松开手,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,眼神里满是期许,像看着即将远航的雏鹰:“丫头,这便是远方的起点。从此刻起,你的旅程,正式开始了。往后的路,有风光,也有坎坷;有温暖,也有风雨,但你要记住,运种在你身,师兄的意意在你心,莫忘初心,莫负韶华。”

傲瑄望着眼前陌生而壮丽的景色,心头的迷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期待与憧憬,像揣了一怀的星光,璀璨而热烈。她深吸一口气,清新的空气带着花香与草木的气息,涌入肺腑,让她浑身舒畅,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。抬手摸了摸心口,那里的暖意依旧,像是旻希师兄未曾消散的温柔,也像是运种悄然萌发的生机,更像是未来无数种可能的开端。她的目光望向远方,眼神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,没有丝毫怯懦,只有勇往直前的决心。脚步轻轻向前迈出,踩在柔软的草地上,青草的汁液沾湿了她的脚心,带着微凉的湿意,却让她格外清醒。她知道,属于她的崭新旅程,从这一刻起,正式启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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