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野女巫那份拙劣的“贺礼”所带来的阴霾，并未在城堡里停留太久，像被风吹散的薄雾，很快便被日常的暖意驱散。但那份潜藏的威胁，似乎让哈尔变得更加……黏人。
这天下午，阳光正好，苏菲提着一个小篮子，准备去城堡附近的山坡上采摘一些新鲜的香草，用来晚上炖汤。哈尔原本在他的工作间里忙碌，听到她的动静，立刻像嗅到花香蝴蝶般跟了出来。
“要去采香草？我陪你。”他说的理所当然，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魔法典籍。
苏菲有些无奈地看着他：“就在旁边，几步路而已。你忙你的。”
“不忙。”哈尔合上书，碧绿的眼睛眨了眨，“正好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。”
苏菲知道他是在担心，心里微软，便不再拒绝。
山坡上绿意盎然，雏菊和不知名的野星点点缀其间。苏菲弯下腰，仔细辨认着迷迭香和百里香，手指轻轻掐下嫩绿的尖梢。哈尔起初还跟在她身边，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，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她。后来，他干脆把书丢在一旁的草地上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亦步亦趋地跟着，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被微风拂动的发丝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牵着驮马、看起来像是附近农户的男人从小路另一头走了过来。男人皮肤黝黑，面容朴实，看到苏菲，友善地笑了笑，打了个招呼。
“下午好，夫人。在采香草啊？”
苏菲直起身，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：“下午好。是的，准备晚上用。”
那农户显然是健谈的，他停下脚步，热情地说：“这片山坡的香草味道确实好。我家的羊就爱吃这里的草。再往西边走一点，靠近小溪的那片，长着一种特别的薄荷，用来泡茶再好不过了，我妻子最喜欢了。”
“是吗？谢谢您告诉我。”苏菲礼貌地回应，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，微微探身，顺着农户指的方向望去，“是在那片有白色石头的附近吗？”
“对对对，就是那儿！”农户见有人感兴趣，谈兴更浓了，“夫人您要是喜欢，我现在就可以指给您看……”
站在苏菲身后的哈尔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。
他看着苏菲对着那个陌生男人微笑，看着她因为对方的话而露出感兴趣的神情，看着她甚至为了看清方向而向对方靠近了一步……那个男人！那个普普通通、浑身沾着泥土和牲口气味的乡下人！
一股无名火“腾”地在他胸口烧起，带着酸涩的、尖锐的刺感。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，所有的毛都要炸开来。
那农户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不同香草的用途，苏菲听得认真，偶尔点点头。
哈尔再也忍不住了。他大步上前，不由分说地插入苏菲和那农户之间，手臂极具占有欲地环住了苏菲的肩膀，将她往后带了一步，与自己紧紧贴在一起。
他的动作有些突兀，甚至称得上粗鲁。苏菲被他揽得一个趔趄，惊讶地抬头看他。
那农户也被这突然出现的、面色不善的英俊男人吓了一跳，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。
哈尔根本没有看那农户，他微微抬起下巴，那双碧绿的眼睛此刻像是结了一层薄冰，居高临下地扫了过去，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驱逐意味。他甚至没有开口，但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和魔法师独有的威压，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农户被他看得心里发毛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，讷讷地说：“呃……那个……我、我先走了，夫人，先生……” 说完，他几乎是拉着驮马，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。
等到那农户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，哈尔才收回那冰冷的视线，但环着苏菲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，反而收得更紧了些。他低下头，看着怀里有些茫然的苏菲，眉头紧蹙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指控：
“你对他笑什么？”
苏菲愣了好一会儿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。她看着哈尔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闪烁着不悦光芒的绿眼睛，忽然明白了。
他这是在……嫉妒？
这个认知让苏菲觉得有些荒谬，又有点哭笑不得。那只是一个友善的、提供帮助的陌生人而已。
“他只是告诉我哪里有好薄荷。”苏菲试图解释，语气平静。
“他知道哪里有好薄荷？”哈尔的语调扬了起来，带着夸张的质疑，“这片地方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？你想要什么样的薄荷，我可以用魔法给你种出一整片花园来！比他那破小溪边的要好一千倍！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赌气和炫耀，仿佛在拼命证明自己比那个“乡下人”强得多。
苏菲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心里那点因为被他粗暴打断对话而产生的不快，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柔软情绪取代了。这个强大的、有时候傲慢得像只孔雀的魔法师，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农夫随口的两句话，就变得如此……幼稚和不安。
她叹了口气，没有挣扎，反而抬起手，轻轻抚平他微皱的衬衫领口，动作温柔。
“我知道你很厉害，哈尔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像羽毛拂过，“但别人的善意，也应该礼貌回应，不是吗？”
哈尔抿着唇，不说话，只是固执地看着她，绿眼睛里情绪翻涌，有不满，有委屈，还有一丝不肯退让的倔强。
苏菲与他对视着，忽然踮起脚尖，在他紧抿的、显得有些不悦的唇上，飞快地、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。
这个吻像带着魔力，哈尔周身那冰冷戒备的气息瞬间瓦解了。他愣住了，眼睛微微睁大。
“而且，”苏菲退开一点点，脸颊微红，但目光清澈地看着他，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、无奈又纵容的笑意，“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笑，不是吗？哈尔先生？”
这句话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，精准地抚平了哈尔所有炸开的毛。他眼底的冰霜彻底融化，被一种亮晶晶的、满足的光芒所取代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手臂重新收紧，将苏菲更深地拥入怀中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，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刚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山坡上只剩下阳光、青草香，和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。
苏菲感受着颈间传来的温热呼吸，心里软成一片。她发现，偶尔安抚一下这只容易炸毛的魔法师，似乎……也并不坏。只是，她得找个机会，告诉他正常的社交礼仪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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