契约缔结时那神圣而温暖的感觉，在晨光降临后，化为了具体而微妙的现实。
惠子是在一种奇异的感知中醒来的。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连着她的意识，让她能隐约察觉到神社范围内某个特定的存在——宁静、清澈，带着清晨露水般的凉意。那是瑞希。这种感觉并不强烈，却无法忽视，像一个安心的背景音。
她推开房门，清晨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。神社沐浴在淡金色的朝阳下，一切都显得崭新而充满希望。
“早上好，惠子小姐！”奈奈生元气满满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，她正系着围裙和鬼切虎彻一起准备早餐。看到惠子，她露出一个了然又带着点好奇的笑容，“看来……你和瑞希之间，发生了些什么？”
惠子脸一红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：“嗯……我，我成为了瑞希大人的神眷者。以后可能要打扰大家了。”
“真的吗？太好了！”奈奈生眼睛一亮，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，“瑞希他一定会很开心的！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，千万别客气！”她热情地拉住惠子的手，“快来一起吃早餐吧，巴卫一早就出去了，瑞希他……”她顿了顿，脸上露出一丝忍俊不禁，“他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始这第一天呢。”
顺着奈奈生的目光，惠子看到瑞希正站在庭院里的手水舍旁，背对着这边，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羽织的带子，时不时偷偷朝这边瞥一眼，对上她的视线后又飞快地转回头，假装在看水池里的鲤鱼。
那副想靠近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，让惠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。昨晚那个提出契约、周身仿佛萦绕着月华的神明，此刻像个担心新朋友不喜欢自己的少年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主动走了过去。
“早上好，瑞希大人。”
瑞希猛地转过身，琉璃色的眼眸微微睁大，随即漾开一抹明亮的光彩。“早、早上好，惠子！”他似乎想努力维持神明的威严，但上扬的语调暴露了他的雀跃。他看了看她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有些笨拙地开口，“那个……作为神眷者，我……我应该要保护你，照顾你……嗯，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？”
他问得认真，眼神里带着一种初为人“主”（虽然他更像是想成为“伴”）的郑重和忐忑。
惠子心里一暖，那点因为陌生环境而产生的拘谨也消散了不少。她想了想，笑着说：“那……瑞希大人可以带我熟悉一下神社吗？我还有很多地方不认识。”
“当然可以！”这个任务似乎让瑞希找到了方向，他立刻点头，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，“跟我来！”
于是，早餐后，一场由白蛇神主导的、略带混乱的神社导览开始了。
“这里是本殿，供奉着……呃，现在主要是奈奈生在管理。”他指着正殿，语气有些含糊，似乎对前任御影的事不愿多提。
“这里是神乐殿，以前好像跳过舞，不过我跳得不太好……”他摸了摸鼻子，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这棵古树很老了，上面有很多愿望，有时候我会帮忙实现一些小小的……”他仰头看着大树，话音未落，一个系得不牢的绘马“啪嗒”一声掉了下来，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。
“啊！”瑞希轻呼一声，手忙脚乱地接住绘马，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红印。
“噗……”惠子忍不住笑出声，连忙又捂住嘴，“对不起，您没事吧？”
瑞希揉着额头，看着她忍笑的样子，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，那点小小的尴尬瞬间化为无形。“没事没事！这只是意外！”他重新振作，继续引路。
他的介绍算不上有条理，常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，偶尔还会卡壳，或者指着某个地方却想不起具体用途。但他的热情是真实的，他会指着角落里一丛不起眼的野花告诉她名字，会兴奋地告诉她哪里的台阶在雨后容易长青苔要小心，还会在路过小祠堂时，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，从里面掏出两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的、包装有些皱巴巴的糖果塞给她。
“这个很好吃哦，人类好像都很喜欢。”
他的笨拙里，透着一种想要分享自己全部世界的急切和真诚。
惠子跟在他身边，安静地听着，时不时回应一句。她看着他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银发，看着他因为找到一颗特别圆的石子而开心的侧脸，看着他偶尔回头确认她是否跟上的、带着依赖的眼神。
那份通过契约建立的微弱联系，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、温暖。她不再只是一个迷途者，她在这里有了一个“位置”，一个与这位温柔又有些脱线的神明紧紧相连的位置。
“这里是我有时候休息的地方。”他带着她走到神社后方一块被竹林环绕的安静角落，那里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。
他率先坐了上去，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，眼神期待地看着她。
惠子走过去，在他身边坐下。竹林沙沙作响，阳光透过竹叶缝隙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。
一阵短暂的沉默，却并不尴尬。
“惠子。”瑞希忽然轻声叫她的名字。
“嗯？”
“你能留下来，我真的……很高兴。”他看着前方摇曳的竹影，声音很轻，却无比清晰。
惠子侧过头，看着他被光影勾勒的柔和侧脸，心里那片因为穿越而一直漂浮不定的土地，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处，生出了细小的根茎。
“我也是，瑞希大人。”她轻声回应，“谢谢您……愿意让我留下。”
这是一个笨拙的开始，充满了不确定和摸索。但此刻，阳光正好，微风不燥，她和他并肩坐在石头上，未来的日子似乎也染上了同样明亮而温暖的色彩。属于他们的日常，就这样，带着一点慌乱，满满的真诚，缓缓展开了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