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穿透昆仑墟的云层,将凌霄殿前的白玉广场映照得熠熠生辉。广场中央,一座高三丈的祭台拔地而起,台面上刻满了繁复的太极八卦符文,符文间流淌着淡淡的金光,看似圣洁,实则暗含镇压妖邪的灵力——这便是清浊会的主坛,也是仙门彰显“正义”的舞台。
广场四周,各仙门弟子按门派分列而立,青、白、蓝各色道袍整齐划一,神色肃穆;凡人世家的宾客则被安排在广场边缘的观礼席上,大多面带敬畏,不敢妄言。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灵力交织的气息,表面一派祥和肃穆,实则暗流涌动,每一道目光背后,都藏着算计与贪婪。
萧清池身着月白道袍,站在祭台左侧,身为昆仑首徒,他需全程陪同玄华真人主持仪式。他双手负于身后,额间淡金印记在晨光下愈发清晰,面容清俊依旧,只是那双墨黑瞳仁里,覆着一层更深的冷霜。他目光扫过广场上的人群,看似在维持秩序,实则快速锁定了几个关键人物——青城派掌门玄阳子、武当派长老清风道长,还有几个与昆仑暗中勾结、多次参与掠夺妖族灵源的仙门代表。
百鬼楼的眼线早已混在人群中,有的伪装成昆仑弟子,有的化作观礼的凡人,正暗中记录着这些人的言行举止。萧清池微微颔首,给暗处的下属递去一个隐晦的信号,示意他们按计划行事,务必收集到确凿的证据。
“师兄,师父让你过去一趟,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。”林文轩快步走来,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兴奋。清浊会是三界瞩目的盛会,能参与主持,对任何弟子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。
萧清池收回目光,语气平淡:“知道了。”
他跟着林文轩走向祭台后方,玄华真人正整理着杏黄道袍,见他走来,沉声道:“清池,今日仪式至关重要,你需寸步不离地守在祭台两侧,若有妖邪作乱,即刻出手镇压,切不可让他们坏了昆仑的名声。”
“弟子遵旨。”萧清池躬身应道,眼底掠过一丝讥诮。所谓“妖邪作乱”,不过是仙门为了掠夺灵源找的借口,今日这场仪式,本质上就是一场昭告天下的“剿妖宣言”,也是玄华真人扩大昆仑影响力的手段。
玄华真人满意地点点头,抬手递给她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:“这是清心玉佩的副件,若遇强大妖邪,可催动玉佩中的灵力镇压,必要时,也能联络于我。”
萧清池接过玉佩,指尖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。他认得这玉佩,主件在玄华真人手中,不仅能传递消息,还能监视佩戴者的气息。玄华真人此举,既是“信任”,也是提防。
“多谢师父。”他不动声色地将玉佩系在腰间,与自己的清心玉坠并列,看似恭敬,实则早已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枚玉佩反制玄华真人。
不多时,吉时已到。随着一声悠长的钟鸣,清浊会正式拉开帷幕。玄华真人缓步走上祭台,手持拂尘,目光扫过广场,声音洪亮,带着灵力加持,传遍整个昆仑墟:“今日,昆仑墟邀三界贤才,共赴清浊之会。仙妖殊途,正邪不两立,妖邪作祟,祸乱苍生,我昆仑愿率众仙门,肃清妖邪,还三界一片清明!”
话音落下,各仙门弟子齐声附和,声音震天动地,看似义愤填膺,实则不过是逢场作戏。观礼的凡人世家更是吓得连连叩拜,称赞仙门功德无量。
慕婉妯混在凡人观礼席中,依旧是那副清秀怯懦的模样,低着头,仿佛被这阵仗吓得不轻。但她低垂的眼眸中,琥珀色的瞳仁却在快速转动,将广场上的布局、守卫的位置一一记在心底。她能感觉到祭台符文散发的镇压之力,也能察觉到不少仙门弟子身上残留的妖族灵源气息——那是掠夺而来的灵力,带着血腥与怨毒。
肩头的双生蝶似乎感受到了周遭的恶意,轻轻振了振翅膀,发出一丝极淡的灵源波动,很快被慕婉妯用妖力压制下去。她暗暗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符咒,心中盘算着:清浊会仪式冗长,等仪式进行到一半,守卫注意力分散时,便是潜入藏宝阁的最佳时机。
就在这时,祭台上的玄华真人突然话锋一转,目光落在观礼席的某个方向,语气骤然变冷:“近日,有妖邪潜入昆仑墟,妄图破坏清浊会,掠夺我昆仑秘宝。今日,便让大家看看,与妖邪勾结的下场!”
话音刚落,两名昆仑弟子押着一个身着褐色布衣的青年走上祭台。那青年面色苍白,身上灵力微弱,耳尖隐约有一丝兽类的绒毛,显然是个修为低下的小妖。他被灵力锁链缚住,挣扎着嘶吼:“我没有勾结妖邪!我只是路过昆仑墟,想求仙门收留,你们为何要抓我!”
“哼,妖邪之辈,也敢狡辩!”玄华真人拂尘一挥,一道金光打在青年身上,青年惨叫一声,口吐鲜血,气息更加微弱,“你身上的妖气昭然若揭,还敢说没有作乱?今日,便以你为祭,警示所有妖邪,莫要与仙门为敌!”
慕婉妯放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她认得这个小妖,是前段时间投靠魑魅一族的狐妖,性情温顺,从未害过人,只因向往仙门,才独自前来昆仑墟,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。
仙门所谓的“肃清妖邪”,不过是滥杀无辜,掠夺灵源的借口!
她琥珀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戾气,耳尖的淡粉妖纹险些冲破幻术的遮掩。好在她反应极快,迅速收敛心神,低下头,用衣袖掩住脸,装作害怕的模样,可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浓。
这一幕,恰好被祭台左侧的萧清池看在眼里。
他一直暗中留意着这个“苏家小姐”。从她踏入昆仑墟的那一刻起,他就觉得她形迹可疑——一个凡人女子,面对仙门的威严与血腥场面,虽看似怯懦,却没有丝毫惧意,反而在那小妖被重创时,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戾气。
更让他在意的是,在她情绪波动的瞬间,他隐约感受到一丝极纯粹的灵源波动,与灰鸦所说的双生蝶气息完全吻合。
这个“苏家小姐”,绝对不是普通的凡人。
萧清池的墨黑瞳仁中闪过一丝疑窦,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,朝着观礼席的方向靠近了一些。他想确认,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魑魅公主,她身上的灵源波动,是否真的来自双生蝶。
仪式仍在继续,玄华真人正准备动手斩杀那名狐妖,以此彰显仙门的“正义”。慕婉妯心中焦急,却又无可奈何。她现在身处险境,一旦暴露身份,不仅无法夺取镇妖鼎,还会连累整个魑魅一族。
可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小妖被杀,她又无法坐视不理。
就在玄华真人的拂尘即将落下的瞬间,慕婉妯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妖力。那妖力化作一道无形的气流,吹向祭台上的符文,符文的金光微微闪烁了一下,玄华真人的动作也因此顿了顿。
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,那名狐妖突然爆发出最后的灵力,挣脱了部分锁链,朝着广场外逃去。
“拦住他!”玄华真人大怒,厉声喝道。
广场上的昆仑弟子立刻追了上去,场面一时有些混乱。
玄华真人脸色铁青,目光扫过全场,厉声问道:“是谁在暗中作祟?”
所有人都低着头,不敢吭声。慕婉妯依旧保持着怯懦的姿态,心中却暗自松了口气。她刚才那一下,只是想给狐妖争取一线生机,并未暴露自己。
然而,她的小动作,却没能逃过萧清池的眼睛。
萧清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,他清楚地看到,那道无形气流正是从“苏家小姐”所在的方向发出的。而且,在气流出现的同时,她身上的纯粹灵源波动也变得清晰了一瞬。
答案已然明了。
这个“苏家小姐”,就是魑魅公主,她肩头藏着的,正是双生蝶。
萧清池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味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。他没想到,魑魅公主竟敢如此大胆,在清浊会的现场,当着这么多仙门弟子的面出手救人。
不过,这对他而言,倒是个意外之喜。
玄华真人想要双生蝶的灵源,他需要双生蝶破解昆仑的封印秘术,而魑魅公主需要镇妖鼎。或许,他们之间,不仅仅是互相试探,还能有更深的“合作”空间。
萧清池没有立刻揭穿慕婉妯的身份,而是转身朝着玄华真人躬身道:“师父,许是那妖邪自身的灵力波动扰乱了符文,弟子这就去追,定将他捉拿回来。”
玄华真人脸色稍缓:“好,速去速回,莫要让他跑了。”
“弟子遵旨。”萧清池微微颔首,转身朝着狐妖逃跑的方向追去,实则在路过观礼席时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对慕婉妯低语道:“苏家小姐,胆子倒是不小。”
慕婉妯浑身一僵,猛地抬头看向萧清池。他的身影已经掠过观礼席,朝着山门外跑去,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。
刚才那句话,是他说的?
他知道了?
慕婉妯的心跳骤然加快,琥珀色的瞳仁中满是警惕与惊疑。这个昆仑首徒,果然不简单!他不仅察觉到了她的异常,还在众目睽睽之下,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警告她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告诉自己不能慌。萧清池既然没有当场揭穿她,说明他有所顾忌,或者另有图谋。不管是哪种情况,她都还有机会。
她深吸一口气,再次低下头,恢复了怯懦的模样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而另一边,萧清池追出山门后,并未真的去追捕那名狐妖。他在一处僻静的雪地停下,抬手召唤出一只黑色蝴蝶,低声吩咐:“不用追了,让那狐妖走。另外,密切关注魑魅公主的动向,她若有靠近藏宝阁的意图,不必阻拦,只需禀报。”
黑色蝴蝶振翅离去,萧清池望着昆仑墟的方向,墨黑瞳仁中闪过一丝暗芒。魑魅公主,双生蝶,镇妖鼎……这场清浊会,越来越有意思了。
他转身返回广场,此时,混乱已经平息,玄华真人正在继续主持仪式,只是脸色依旧难看。见萧清池回来,玄华真人皱眉问道:“那妖邪呢?”
“回师父,那妖邪跑得极快,又熟悉山林地形,弟子追至山脚下,未能将其捉拿归案。”萧清池躬身道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,“弟子无能,请师父责罚。”
“罢了。”玄华真人挥了挥手,“一个小妖而已,跑了便跑了,莫要影响了清浊会的进程。你且回到祭台左侧,继续守着。”
“弟子遵旨。”萧清池再次躬身,返回了自己的位置。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观礼席上的慕婉妯身上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。
慕婉妯的眼神中满是警惕与试探,而萧清池的眼神则冰冷疏离,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。
这一眼,仿佛跨越了仙妖的界限,带着算计与提防,也埋下了宿命交锋的种子。
清浊会的仪式仍在继续,玄华真人滔滔不绝地宣扬着仙门的“正义”,谴责着妖族的“邪恶”,而各仙门代表也纷纷附和,表态会与昆仑联手,肃清妖邪。广场上的气氛愈发肃穆,可暗地里的算计却愈发激烈。
萧清池一边维持着表面的恭顺,一边暗中指挥百鬼楼的人收集证据;慕婉妯则在观礼席上耐心等待,寻找潜入藏宝阁的时机。
就在仪式进行到一半,各仙门代表上前祭拜天地之时,广场西侧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“不好了!有弟子遇害了!”
一声惊呼打破了广场的肃穆,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骚动的方向望去。只见一名昆仑弟子倒在雪地里,双目圆睁,气息全无,胸口有一个诡异的伤口,伤口周围的灵力紊乱,散发着淡淡的黑气。
“是妖邪!一定是妖邪干的!”有弟子失声喊道。
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,凡人宾客吓得瑟瑟发抖,仙门弟子则纷纷拔出佩剑,神色戒备。
玄华真人脸色铁青,猛地站起身:“慌什么!不过是区区妖邪,也敢在昆仑墟撒野!清池,你立刻带人去查,务必找出凶手!”
“弟子遵旨。”萧清池躬身领命,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。
这个弟子的伤口,看似是妖法所致,实则带着昆仑禁术的痕迹——与他在百鬼楼古籍中见过的“蚀灵术”一模一样。
看来,玄华真人为了给围剿妖族找借口,竟不惜牺牲自己的弟子,嫁祸给妖族。
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命案,也让他与魑魅公主之间,多了一个无法避免的交集。
萧清池转身,目光再次投向观礼席上的慕婉妯。此时,她也抬起头,望着那具尸体的方向,琥珀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惊疑,显然也察觉到了伤口的异常。
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,这一次,没有了试探与玩味,只有凝重与算计。
萧清池知道,这场命案,会让玄华真人加大对妖族的搜捕力度,慕婉妯的处境会更加危险。而他,或许可以借着查案的机会,与她达成某种默契。
慕婉妯也明白,这场命案绝非偶然,仙门定是想借此大做文章。她若想顺利潜入藏宝阁,夺取镇妖鼎,必须尽快找到脱身之法,而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的昆仑首徒,或许是她唯一的突破口,也可能是最大的威胁。
清浊会的祥和被彻底打破,命案的发生,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仙门的虚伪,在这一刻露出了狰狞的一角;而两个戴着面具的人,也即将在这场由仙门主导的阴谋中,被迫站到一起。
萧清池带人朝着命案现场走去,路过观礼席时,他再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慕婉妯道:“苏小姐,这场戏,你若想活下去,最好跟我走一趟。”
慕婉妯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,她望着萧清池清冷的背影,琥珀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挣扎与决断。
她知道,她没有选择。
在这个虚伪的仙门圣地,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命案中,而这一切,不过是这场三界风暴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