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知夏回到心理咨询室时,天色已经擦黑。窗外华灯初上,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,与室内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。
她将帆布包放在桌上,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,指尖还残留着天台上的凉意。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和江弈的对话,以及两起高度相似的坠楼案,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,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,而那个叫高俊彦的企业家,或许就是解开秘密的关键。
温知夏打开电脑,搜索“高俊彦”的名字。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连串相关信息——知名企业家、慈善家、市一中杰出校友,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,笑容温和,眼神深邃,看起来春风得意,人畜无害。
可越是这样完美的形象,温知夏心里越是警惕。她太清楚了,有些人擅长用光鲜亮丽的外表,掩盖内心深处的阴暗与龌龊。就像当年欺负她和好友的那些人,表面上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,背地里却干着最恶毒的事情。
她继续往下翻,看到高俊彦的公司近几年一直在做校园公益项目,尤其是在三年前陈瑶坠楼案发生后,突然加大了对“校园反霸凌”的投入,捐赠了大量物资,还多次公开演讲,呼吁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。
“欲盖弥彰。”温知夏低声自语,指尖在键盘上敲击,试图找到更多关于高俊彦高中时期的信息。可奇怪的是,网上关于他学生时代的内容少得可怜,只有几张模糊的毕业照,照片上的他站在人群中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“进来。”温知夏抬头,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。
“温知夏女士,您的快递。”快递员将信封递过来,让她签了字。
温知夏有些疑惑,她最近并没有网购,也没有朋友说要寄东西给她。她接过信封,入手轻飘飘的,没有寄件人信息,地址只写了心理咨询室的地址,字迹潦草,看不出任何端倪。
快递员离开后,温知夏关上门,将信封放在桌上,仔细打量着。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,没有任何标记,封口用胶水粘得很严实。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拿起剪刀,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剪开。
里面没有信件,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。
温知夏展开纸张,上面没有署名,只有几行打印出来的黑色字体,像是用最普通的打印机打印的,没有任何辨识度:
“管好你自己的事,不该查的别查,否则,你会重蹈覆辙。”
“那些痛苦的回忆,你真的想再经历一次吗?”
“适可而止,否则,下一个就是你。”
短短三句话,像三把冰冷的尖刀,狠狠扎进温知夏的心脏。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颤抖,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重蹈覆辙?痛苦的回忆?
高中时期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——被锁在厕所里的黑暗与恐惧,课本上被涂鸦的恶毒字眼,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和嘲笑,还有好友被霸凌后抑郁退学的背影……那些她拼命想要忘记的过往,被这封匿名信狠狠撕开,暴露在阳光下。
原来,对方不仅知道她在调查林薇薇的案子,还知道她的过去。
这个人,到底是谁?是高俊彦的人?还是当年欺负她的那些人中的一个?
温知夏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,她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,看向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。夜色浓稠,仿佛有一双眼睛,正躲在暗处死死地盯着她,让她浑身发冷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越是这个时候,越不能退缩。如果现在放弃,不仅对不起林薇薇的母亲,对不起死去的林薇薇和陈瑶,更对不起当年那个无助的自己。
温知夏深吸一口气,将纸张收好,放进抽屉锁了起来。她走到镜子前,看着镜中脸色苍白、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自己,轻声说道:“我不会退缩的。”
与此同时,城郊的便利店里,江弈正坐在收银台后,面前摆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。屏幕上显示的是三年前陈瑶坠楼案的卷宗照片,是他托老周偷偷拍下来发给她的。
卷宗里的记录很简单:陈瑶,女,17岁,市一中高三学生,于三年前的一个雨夜坠楼身亡,现场无外力介入痕迹,尸检报告显示无中毒迹象,警方判定为自杀,原因是学习压力过大。
江弈一页一页地翻看,眉头越皱越紧。当年他急于破案,忽略了很多细节,现在重新来看,破绽百出。
陈瑶的尸检报告里提到,她的指甲缝里有少量纤维组织,但卷宗里没有记录这些纤维组织的来源,也没有进行进一步的检测。还有现场的脚印,除了陈瑶自己的,还有一个模糊的男性脚印,但因为被雨水冲刷得太厉害,无法辨认,当时就被当作无关线索忽略了。
更让江弈起疑的是,陈瑶的班主任在笔录里说,陈瑶坠楼前几天情绪低落,经常请假,但考勤表上却显示她全勤。这和林薇薇的情况一模一样,班主任都在撒谎。
“老周,帮我查两个人。”江弈拿起手机,拨通了老周的电话。
“你小子,又想搞什么名堂?”电话那头传来老周沙哑的声音,带着几分无奈,“我都说了,警方已经定案了,你别再瞎折腾了。”
“老周,这案子有问题,和三年前的陈瑶案一模一样,肯定不是巧合。”江弈的语气严肃,“帮我查一下林薇薇和陈瑶的社交关系,看看她们有没有共同认识的人,尤其是高俊彦。另外,再查一下高俊彦高中时期的情况,越详细越好。”
老周沉默了片刻,叹了口气:“你啊,就是死心眼。行吧,我帮你查查,但不一定能查到什么,高俊彦现在是大人物,背景不简单。”
“谢谢。”江弈说完,挂断了电话。
他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,左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。三年前的遗憾,他必须弥补;那些被掩盖的真相,他必须揭开;那些作恶的人,他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。
就在这时,便利店的门被推开,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。江弈以为是顾客,抬头看去,却看到温知夏站在门口,脸色苍白,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坚定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江弈有些意外,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。
温知夏接过水杯,双手捧着,感受着杯子传来的暖意,才稍微缓解了一些心里的寒意。她抬头看向江弈,开门见山:“我收到了一封匿名威胁信。”
江弈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:“威胁信?上面写了什么?”
温知夏将匿名信的内容复述了一遍,没有隐瞒自己的过往:“高中时期,我和我的好友曾遭受过校园霸凌,那些痛苦的回忆,我一直不想提起。但现在看来,对方就是想用这个来威胁我,让我停止调查。”
江弈看着她苍白的脸色,心里有些复杂。他能感受到她的恐惧,也能理解她的坚韧。他沉默了片刻,语气坚定地说:“别害怕,他们越是威胁,越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,他们心虚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温知夏点了点头,眼神变得更加坚定,“所以我来找你,我们得加快进度。我怀疑,高俊彦和这两起案子都有关系,他高中时期,很可能就是霸凌的主导者。”
江弈拿出电脑里的卷宗,指着上面的记录:“我刚看了陈瑶的卷宗,发现了很多疑点。她的指甲缝里有纤维组织,现场有模糊的男性脚印,而且她的班主任也在考勤表上撒了谎。这些都说明,她的死绝对不是自杀。”
“还有林薇薇的班主任张岚,她肯定知道些什么。”温知夏补充道,“明天我想再去找她谈谈,或许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线索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江弈立刻说道,“张岚现在肯定很警惕,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。而且,我可以从刑侦的角度,观察她的反应,或许能发现更多破绽。”
温知夏没有拒绝,点了点头:“好。另外,我想再去一趟市一中,找林薇薇的同学聊聊,尤其是那个叫陈曦的女生,李梅说她和薇薇关系还不错,或许她知道些什么。”
“我已经托老周去查林薇薇和陈瑶的社交关系,还有高俊彦的背景了,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。”江弈说道,“今晚你先回去休息,明天我们兵分两路,你去找张岚和陈曦,我去调取当年陈瑶案的现场监控,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。”
温知夏点了点头,起身准备离开。走到门口时,她回头看向江弈,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:“谢谢你,愿意相信我,也愿意和我一起追查真相。”
江弈看着她的眼睛,语气平静却坚定:“不是相信你,是相信真相。而且,追查真相,也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温知夏笑了笑,转身走出了便利店。
江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,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路会很艰难,他们要面对的,是一个有权有势、心狠手辣的对手。但他不会退缩,也不能退缩。
第二天一早,温知夏和江弈在市一中门口汇合。温知夏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职业装,头发束成马尾,显得干练又精神。江弈则依旧穿着黑色的连帽衫,戴着口罩,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,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。
“我先去找张岚,你去调取监控?”温知夏问道。
“嗯。”江弈点头,“老周已经打过招呼了,我可以去学校的监控室调取三年前和近期的监控。你这边有情况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
“好。”
两人分开行动,温知夏朝着办公楼走去,江弈则直奔学校的监控室。
办公楼的办公室里,张岚正在批改作业,看到温知夏进来,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,放下手中的笔,强装镇定地问道:“温老师,你怎么又来了?”
“张老师,我还有一些关于林薇薇的事情想问问你。”温知夏在她对面坐下,语气平静,眼神却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,“林薇薇坠楼前一天,是不是没有来上学?你为什么要涂改她的出勤表?”
张岚的身体猛地一僵,眼神躲闪,双手紧紧攥着衣角,声音有些颤抖:“我没有……温老师,你别听信谣言,薇薇那天是来上学的,出勤表没有涂改。”
“是吗?”温知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,“那为什么我上次看到你抽屉里的出勤表,有明显的涂改痕迹?而且,据林薇薇的同学说,她坠楼前一天并没有来学校,还被人看到在学校后门和一个陌生男人争执。”
张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呼吸变得有些急促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。她猛地站起身,想要离开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我还有课,先走了。”
“那个男人,是不是高俊彦?”温知夏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像一颗炸雷,在张岚耳边响起。
张岚的身体瞬间定住,像是被钉在了原地。她缓缓转过身,脸色惨白如纸,眼神里充满了惊恐,嘴唇颤抖着,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看到她这副模样,温知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。林薇薇坠楼前,确实见过高俊彦,而张岚,因为害怕高俊彦的势力,选择了隐瞒真相,还涂改了出勤表。
“张老师,你知道吗?”温知夏的语气变得沉重,“林薇薇的死,很可能和高俊彦有关。三年前,陈瑶的死,也和他脱不了干系。你现在隐瞒真相,就是在帮凶,你良心过得去吗?”
张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,她捂着脸,蹲在地上,哽咽着说:“我没办法……高俊彦是学校的赞助商,他有权有势,我要是说了实话,他不会放过我的,我的工作,我的家庭……”
“可你有没有想过林薇薇?”温知夏看着她,语气带着一丝痛惜,“她才十七岁,正是花一样的年纪,却不明不白地死了。她的母亲,还在为她的冤屈四处奔波。你现在说出真相,不仅能还林薇薇一个公道,也能解脱你自己,不用再活在恐惧和愧疚中。”
张岚蹲在地上,痛哭流涕,内心在挣扎。一边是高俊彦的威胁,一边是自己的良心。
就在这时,温知夏的手机突然响了,是江弈打来的。
她接起电话,江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,带着一丝兴奋:“知夏,有发现!三年前陈瑶坠楼那天,学校后门的监控拍到了高俊彦的车,而且,近期的监控也拍到他在林薇薇坠楼前一天,来过学校后门!”
温知夏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,看向蹲在地上的张岚,语气坚定:“张老师,证据已经越来越多了,高俊彦跑不掉的。你现在说出真相,还能争取宽大处理。”
张岚停止了哭泣,缓缓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犹豫。她沉默了片刻,像是做了巨大的决定,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我说……我什么都说。”
与此同时,监控室里的江弈,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,眼神锐利如鹰。画面虽然有些模糊,但能清晰地看到,三年前陈瑶坠楼那天,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学校后门,正是高俊彦常用的那辆。而林薇薇坠楼前一天,高俊彦确实出现在了学校后门,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争执了几句,那个女孩,正是林薇薇。
江弈立刻拿出手机,将监控画面拍了下来,发给了老周,让他帮忙固定证据。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接下来,他们要找到更多的证据,将高俊彦绳之以法,还两个女孩一个公道,也弥补自己三年前的遗憾。
而暗处,高俊彦的办公室里,赵凯站在他的面前,低着头,语气恭敬:“老板,温知夏和江弈已经查到学校监控了,张岚那边,好像也快要撑不住了。”
高俊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神深邃难测。他沉默了片刻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:“撑不住了?那就让她永远闭嘴。至于江弈和温知夏……既然他们这么想死,那我就成全他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