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歇在黎明时分,城市被冲刷得发亮,却洗不掉空气里残留的血腥与玫瑰涩味。
林晚星站在“星野”花店的镜子前,指尖抚平米白色亚麻围裙的褶皱。镜中的女人眉眼柔和,眼角缀着一颗浅淡的泪痣,长发松松挽成发髻,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——谁也不会将这个浑身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花艺师,与昨夜停尸间里那个嗜血的身影联系起来。
手机屏幕亮起,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“苏小姐,明晚江宅怀旧宴,需一位花艺师布置场地,听闻你擅长复古花艺,酬劳翻倍。”
林晚星勾起唇角,指尖划过屏幕上“江宅”二字。江承宇,当年将她推下悬崖时,笑得最得意的人;而“苏小姐”这个身份,是她精心伪造的保护色——无父无母的独立花艺师,温柔内敛,手艺精湛,恰好符合这些伪君子们对“无害”的定义。
她回复:“荣幸之至,明晚准时赴约。”
转身走进花房,晨露还凝在花瓣上。林晚星没有选温室里娇嫩的香槟玫瑰,反而弯腰剪下一束束带刺的暗红蔷薇,搭配着深绿色的尤加利叶与干枯的银柳。指尖被蔷薇的尖刺划破,血珠滴在花瓣上,她却毫不在意,反而用指腹将血迹抹开,像是给花朵染上一层暗纹。
“你们看,”她对着花枝轻声呢喃,语气甜软,“很快就能见到老朋友们了,可得好好打扮一番。”
次日傍晚,黑色轿车停在江宅门口。林晚星提着装满花材的藤篮,踩着低跟皮鞋走进这座爬满常青藤的别墅。客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影,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,正是当年那群人的缩影——江承宇西装革履,搂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伴;张雅琪穿着华丽的礼服,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,眼角的傲慢与当年如出一辙。
“这位就是苏花艺师吧?”江承宇率先迎上来,目光在她身上扫过,带着审视,却没认出眼前这张脸,是当年被他们弃之如敝履的林晚星。
林晚星露出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,声音轻柔:“江先生您好,我是苏晚。”她刻意压低了声线,添了几分怯懦,与昨夜的狠厉判若两人。
张雅琪走过来,指尖拨了拨她藤篮里的蔷薇,皱眉道:“怎么选了这种带刺的花?太锋利了,不符合怀旧宴的氛围。”
“我觉得,”林晚星垂下眼帘,掩去眸底的冷光,“怀旧就像这蔷薇,表面光鲜,底下藏着的刺,才是最让人难忘的。”
这话让江承宇愣了愣,随即笑起来:“苏小姐说得有意思。那就按你的想法布置吧,主厅要温馨,露台那边……可以随意些。”
林晚星点头应下,提着藤篮走向露台。这里视野开阔,能看到远处的夜景,正是当年他们密谋将她推下悬崖的地方。她将蔷薇与尤加利叶缠绕在栏杆上,尖刺朝外,像是筑起一道隐形的荆棘墙;又在餐桌中央摆上银柳编织的圆环,将暗红蔷薇插在其中,点缀着几朵白色小雏菊——那是苏曼生前最喜欢的花。
“苏小姐手艺真好。”一道温和的男声在身后响起。
林晚星回头,看见沈知言端着酒杯站在那里。他是当年唯一没有动手的人,却也冷眼旁观,任由她坠入深渊。此刻他穿着白色衬衫,袖口挽起,脸上带着悲悯的笑容,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学长。
“沈先生过奖了。”林晚星垂下眼睑,整理着花材,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蔷薇的尖刺,鲜血瞬间渗出。
沈知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伸手想碰她的手,却被她巧妙避开。“小心刺。”他收回手,语气带着关切,“你的手很适合插花,不该受伤的。”
“无妨。”林晚星抬起头,笑容纯净,“比起心里的刺,这点伤算什么?”
沈知言的笑容僵了僵,端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。
林晚星没再看他,继续布置着花艺。她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有审视,有好奇,却没有一丝熟悉。这些人早已将当年的林晚星遗忘,只当她是个无关紧要的花艺师。
夜色渐深,宾客们陆续聚集在露台。江承宇举起酒杯,高声道:“各位老友,今晚聚在一起不容易,敬我们逝去的青春!”
众人举杯附和,笑声此起彼伏。林晚星站在角落,端着一杯无酒精的气泡水,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。她看到张雅琪在抱怨最近的投资失利,看到江承宇在与旁人吹嘘自己的人脉,看到沈知言独自站在栏杆边,望着远方出神。
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,林晚星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。她的花艺已经布置完毕,每一朵蔷薇都带着尖刺,每一片叶子都藏着杀意。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狩猎,她已经踏入了猎物的领地,而这些沉浸在虚假怀旧里的背叛者们,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荆棘丛中待宰的羔羊。
她放下酒杯,转身走向室内。经过沈知言身边时,他忽然低声问:“苏小姐,你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?”
林晚星脚步一顿,回头看他,笑容温柔得像月光:“大概是,这里的‘味道’,和我记忆里的很像吧。”
说完,她转身离去,裙摆扫过栏杆上的蔷薇,带起几片花瓣,落在地上,像是一滴暗红的血。沈知言望着她的背影,眉头微蹙,总觉得这个叫苏晚的花艺师,身上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而林晚星走到无人的走廊,指尖再次被自己藏在袖口的蔷薇刺划破。她将带血的指尖凑到唇边,轻轻舔舐,血腥味混着草木香在舌尖蔓延。
“游戏,正式开始了。”她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甜腻的笑意,像童谣的尾音,在寂静的走廊里缓缓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