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北淮市总裹着黏腻的雨,绵密的雨丝织成一张软网,把老巷罩得潮润润的。祁美年撑着把浅蓝碎花伞站在巷口的老青梅树下,指尖捏着张被雨打软的纸条——纸上是外婆歪歪扭扭的字,说巷尾的陈阿婆会酿青梅酒,让她来取一小坛,泡着夏天喝。
雨珠顺着伞沿往下滴,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花,晕开一圈圈浅痕。她正低头核对门牌号,忽然听见头顶传来“哗啦”一声轻响,紧接着几颗青绿色的青梅滚落在伞面上,又“咚咚”弹到脚边,沾着的雨珠溅湿了她的白帆布鞋。
“抱歉!”
少年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,清朗朗的,像雨打荷叶的脆响。祁美年猛地抬头,撞进一双带着歉意的亮眼睛里。宋喜旭半挂在青梅树的枝桠上,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,裤脚沾着泥点,却透着股利落劲儿。他手里还抓着根断了的树枝,见她被果子砸中,动作利落地跳下来,弯腰去捡滚远的青梅——指尖蹭到雨湿的石板,凉得他缩了缩手,又赶紧直起身,把手里没掉的几颗递过来,掌心还沾着青梅的绒毛:“没砸到你吧?这树太老了,枝桠脆得很,一碰就掉果子。”
祁美年摇摇头,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青梅上——果子青得发亮,裹着层细细的白绒毛,雨珠挂在上面,像撒了把碎钻。她想起外婆说过,没熟的青梅最涩,却最适合酿酒,泡上冰糖,等秋天喝着就甜了。
“你也是来取青梅酒的?”宋喜旭见她盯着果子看,忽然笑了,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,“陈阿婆的酒要等下月初才好,现在来早啦。”他指了指不远处虚掩着的木门,门楣上贴着褪色的“陈记”红联,“我刚帮阿婆搭晾梅子的架子,想摘两颗青梅尝尝酸,结果把枝桠弄断了,还砸到你,真对不住。”
祁美年这才发现自己找错了方向,脸颊悄悄热了,攥紧手里的纸条,声音轻了些:“我外婆说巷尾有陈阿婆……我没看清门牌号。”
“是巷尾第三家,不是这家。”宋喜旭把青梅塞进牛仔裤兜,又从裤袋里摸出块糖——糖纸是橘色的,印着小小的橘子图案,还带着点他口袋的温度。他剥了糖纸递过来,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,又飞快地收回:“这个先垫垫,橘子味的,甜得很。等下你取完酒,要是还想要青梅,我帮你摘——挑熟点的,青中带黄的那种,不涩。”
糖放进嘴里,甜意顺着舌尖漫开,慢慢压下了雨气的凉。祁美年咬着糖,忽然看见他腕上系着根红绳,绳尾拴着颗小小的青梅核,被磨得光滑发亮,泛着温润的光,显然是戴了很久。
“这是……”她忍不住指了指他的手腕。
“去年阿婆酿的酒里挑的核,”宋喜旭晃了晃手腕,红绳跟着轻轻动,“阿婆说戴着能讨个‘青梅顺遂’的彩头,我就一直拴着了。”他抬头看了眼天色,雨好像又密了些,赶紧指了指巷尾:“快走吧,等下雨更大了,路就滑了。我帮你指路,保证找对陈阿婆的家。”
雨还在下,宋喜旭走在她身侧,时不时伸手把挡路的低枝拨开——青梅树的枝桠带着雨,扫过他的手背,留下点湿痕。青梅树的影子被雨拉得很长,投在青石板上,两人的脚步声混着雨打树叶的“沙沙”声,格外清亮。祁美年捏着掌心的糖纸,橘色的糖纸被她攥得软了,忽然觉得这黏腻的雨天,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,连风里都裹着点青梅的清酸和糖的甜,温温柔柔的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未完待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