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痕“砰”地一声关上自己卧室的门,背靠着门板滑坐下去,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,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。
他抬手,指尖下意识地触碰自己微微红肿的嘴唇。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流光那家伙霸道又炽热的温度,还有那该死的、若有似无的薄荷气息。
“混蛋……”岁痕低低骂了一句,声音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沙哑。
什么喜欢男的?什么从小就喜欢?什么负责?
流光那个平时冷得像块冰,看谁都像看解剖标本一样的家伙,怎么会突然……突然变成这样?像个无赖!还骚姿弄首?!他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?!
岁痕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。脑子里乱糟糟的,方才被强行亲吻、抚摸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,每一次都让他耳根更热一分。
他们一起长大,他是被流光母亲收养的孤儿。流光家境优渥,天才医生,众星捧月;而他,除了那点还算拿得出手的画技,一无所有。虽然名义上是兄弟,但岁痕一直很知趣地保持着距离。
流光对他好,他知道。那种好,是渗透在点滴生活里的,是他冰冷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暖色。但他从未敢想过,这份好背后,竟是这样的心思。
“考虑考虑?”岁痕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考虑什么?考虑接受这份惊世骇俗的感情?还是考虑如何彻底拒绝,然后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?
他正心烦意乱,一阵熟悉的、细微的闷痛感从太阳穴悄然蔓延开。岁痕下意识地皱了皱眉,抬手轻轻按了按。
又来了。这种时不时造访的头痛,虽然不剧烈,却总像一层阴翳,模糊着眼前的明亮。
该死的流光!都是他害的!
岁痕挣扎着想起身,房门却被轻轻敲响了。
“岁痕?”门外传来流光的声音,褪去了方才的强势和暧昧,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清冷,但仔细听,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担忧。
岁痕屏住呼吸,不想理他。
“你没事吧?”流光的声音又低了几分,“刚才……是我不好。你开开门。”
岁痕依旧不说话,努力忽略掉额角的不适。
门外沉默了片刻,随即传来轻微的窸窣声,像是有人靠坐在了门板上。流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,闷闷的:“我知道你生气了。打我骂我都行,别憋着自己。”
“……”岁痕闭上眼,心想:打又打不过,骂了估计还得被亲。
“头又疼了?”流光忽然问,语气肯定。
岁痕一怔。他总是能精准地抓到自己的状态,哪怕隔着一扇门。
见里面没动静,流光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焦急:“岁痕,开门!让我看看!”
命令式的口吻,却充满了不容错辨的关心。
岁痕叹了口气。他知道流光的固执,如果他不开门,这家伙很可能真的会把门拆了。
他撑着门板,慢慢站起来,深吸一口气,拉开了房门。
流光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就弹了起来,目光飞快地在他脸上扫过,精准地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和下意识按压太阳穴的手指上。流光眉头立刻锁紧,伸手就想探他的额头。
岁痕偏头躲开,语气硬邦邦的:“没事。”
流光的手僵在半空,眼神暗了暗,但看到他确实还能站着瞪人,稍微松了口气。他侧身挤进房间,熟门熟路地走到床头柜前,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,倒出两颗舒缓神经的保健药丸,又去倒了杯温水。
“先把这吃了。”他把水和药丸递到岁痕面前,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持。
岁痕看着他,男人脸上的担忧和紧张真真切切,和刚才那个把他按在怀里强吻的流氓判若两人。他心底某处莫名软了一下,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药和水,仰头咽下。
吃完药,岁痕把杯子塞回他手里,没好气地说:“吃了。你可以出去了吧,天才医生?”
流光却没动,他盯着岁痕,黑眸深邃:“我们的事,还没说完。”
“我们没事。”岁痕扭开头,不想看他。
“有事。”流光上前一步,逼近他,“我喜欢你,吻了你,这是事实。你要考虑,可以。但在那之前,我得先确保我的……未来爱人,身体无恙。”
“谁是你未来爱人!”岁痕被他这称呼激得头皮发麻,抬手就想推他,“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说自话!”
流光轻易抓住他推拒的手,指尖却温柔地覆上他按压太阳穴的手,引导着用自己的指腹代替,力度适中地替他揉按着额角。他的动作熟练自然,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。
岁痕一时忘了挣扎。微凉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,缓解着那隐隐的闷痛。流光的表情严肃而专注,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过了一会儿,流光低声问:“好点没?”
岁痕:“……”无法否认确实舒服多了。他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最近是不是又偷偷熬夜画画了?”流光的语气里带着了然和一丝责备。
岁痕:“……”再次无法反驳。
“从今天起,晚上十一点前必须睡觉,我会监督。”流光放下手,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宣布一项既定事实。
“你管我!”岁痕简直要气笑了,这人怎么就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入侵他的生活?
“就管你。”流光看着他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执拗和……宠溺?“从小到大,哪次不是我管你?”
岁痕语塞。
是了,从小到大。他身体稍有不适时第一个发现的是流光,在他熬夜画画时强行关灯把他拎去睡觉的也是流光。
这份“管”,早已成了他生命中的习惯。
看着岁痕怔忡又带着点委屈,但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的表情,流光心尖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,痒得厉害。他克制住再次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,只是抬手,轻轻将他额前一缕微乱的发丝拨开。
动作轻柔,带着无限的珍视。
岁痕猛地一颤,像被微电流击中,瞬间后退一步,刚褪下热度的脸又烧了起来。
“你……!”
“好了,不闹你了。”流光从善如流地收回手,嘴角勾起一抹得逞又满足的浅笑,“早点休息。记得,我在等你考虑。”
他说完,终于转身朝门外走去。走到门口,又停下回头,补充道:“还有,逃跑的想法趁早打消。你跑不掉,岁痕。”
门被轻轻带上。
岁痕站在原地,抬手摸了摸刚刚被触碰的额角,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指尖的温度和揉按的力度。
心里乱得像一团被猫玩弄过的毛线。
负责?考虑?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仿佛又能感受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,透过薄薄的衣料,撞击在他的掌心。
砰。砰。砰。
和他的心跳,渐渐重合。
岁痕懊恼地扑到床上,把脸埋进枕头里。
完了。好像……真的有点完了。连那点时不时来打扰的头痛,似乎都没那么烦人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