脑海里是一片虚无的死寂。
那个吵嚷的、怯懦的、会发光的小东西，真的不见了。
“系统？”我再次尝试呼唤，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，“小光？734？”
没有回应。只有窗外城市夜间的噪音，模糊地传来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攫住了我，比被公司辞退时更加尖锐。就在几分钟前，我还对它厌烦透顶，恨不得它立刻消失。可现在，当它真的可能被“永久抹除”时，恐慌却像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。
不是因为那五百块钱。
是因为那首歌。是因为它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。
**【我的数据库里……有……妈妈……】**
妈妈……
我猛地转身，甚至顾不上那个象征着失败的纸箱，跌跌撞撞地冲回楼上那个狭小逼仄的出租屋。关上门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。
我必须做点什么。如果它需要能量，如果完成任务能给它能量……
那个失败的任务！【在星光游乐园旋转木马上，笑到流泪】。
游乐园晚上还开吗？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？
就在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升起的瞬间——
**【滋……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……正在重新连接……】**
一个极其微弱，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花，在我黑暗的意识深处亮了一下。
**【能源……低于维持基本运行阈值……强制进入……休眠……】**
是它！它还没完全消失！
“任务！”我几乎是对着空气低吼出来，“我接受那个任务！旋转木马的任务！我现在就去完成！”
**【……任务……已失效……】**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，比最糟糕的电话信号还要糟糕，**【生成……新任务……】**
一行歪歪扭扭、仿佛随时会溃散的蓝色文字，艰难地浮现在我的视野里。
**【紧急能量补给任务：温暖的馈赠】**
**【任务内容：于今日内，将一份热食赠与遇到的第一个流浪者。】**
**【任务奖励：系统能源恢复至5%。】**
**【失败惩罚：系统编号734永久性离线。】**
任务内容变了。从荒诞的游乐场，变成了更具象的“赠与”。而奖励，不再是金钱，是它的“命”。
失败惩罚，触目惊心。
“好！我这就去！”我没有丝毫犹豫，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冲出了门。什么失业，什么房租，此刻都被抛诸脑后。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不能让这个小光球消失！它连接着妈妈过去的线索，它不能就这么没了！
夜晚的街道依旧喧嚣，霓虹灯闪烁着冷漠的光。我快步走着，目光急切地扫过街角、长椅、地铁口。平时似乎总能看到的那些蜷缩的身影，此刻却像消失了一样。
五分钟，十分钟……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。它还能撑多久？
终于，在一个便利店旁边的避风角落里，我看到一个蜷缩在旧纸板上的老人，花白的头发在夜风里微微抖动。
就是他！
我冲进旁边的便利店，几乎是用抢的速度，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，杯子里塞满了鱼丸、萝卜和热汤。付钱的时候，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走到那个老人面前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突兀：“您好，这个……给您。”
老人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警惕和茫然。他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我手里那杯冒着白气的食物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伸出粗糙的手接了过去，低声含糊地说了一句：“谢谢。”
在他接过杯子的那一瞬间——
**【叮——任务完成。】**
**【能量补充中……系统能源恢复至5%。】**
**【基础功能重启……】**
脑海中，那个微弱的光球再次亮起，虽然光芒依旧黯淡，但不再是那种即将熄灭的惨淡。它安静地悬浮在那里，像一颗受伤后小心翼翼喘息的心脏。
我长长地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后背惊出一层冷汗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绷着肌肉。
“……你怎么样了？”我放轻了声音，在脑海里问它。
**【宿主……】** 小光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电子音，但明显底气不足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，**【我……我还在。谢谢你。】**
“不用谢我。”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感觉浑身乏力，“我只是需要你数据库里的东西。你之前说的话，是什么意思？你的数据库里，有什么关于我妈妈的信息？”
我必须弄清楚这个。
小光的光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，像是在检索。
**【权限不足……数据库受损严重……无法直接读取相关数据块。】** 它回答道，声音带着歉意。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**【但是……】** 它顿了顿，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，**【系统日志显示，所有已发布及待发布的任务指令，源头均指向一个名为‘林雅茹’的加密文件夹。访问密钥……遗失。】**
林雅茹。
是我妈妈的名字。
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，虽然前路依旧模糊，但我终于看到了方向。
这个菜鸟系统，它所有那些看似荒诞无厘头的任务，糖葫芦，纸星星，旋转木马……源头，竟然都是我妈妈？
为什么？
那些任务，难道是……
“所以，我只有继续完成任务，才有可能找到解开那个文件夹的线索，对吗？”我冷静下来，思路变得清晰。
**【逻辑链完整度：7.3%。】** 小光老实地回答，**【但这是目前唯一的行动路径。完成任务可能逐步修复数据库，并补充能源，为最终解锁‘林雅茹’文件夹创造条……件……】**
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，光球也以缓慢的频率明灭着，像是快要耗尽电池的玩具。
**【宿主，能源水平仍处于危险阈值……建议尽快进入休眠模式……以降低消耗……】**
“去吧。”我说道，语气是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温和，“好好休息。”
**【晚安……宿主。】** 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，最终，光芒稳定在一个极其微弱的水平，不再闪烁。
脑海重归寂静。
我站在初秋的夜色里，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杯关东煮的温度。远处是流浪老人低头吃东西的剪影。
失业的阴霾并未散去，生活的压力依旧如影随形。
但有什么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
我抬起头，看向被城市灯火映照得发红的夜空，轻轻握紧了拳头。
妈妈，是你在指引我吗？通过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“心愿清单”？
好吧。
不管这条路有多么离奇，我走下去。
从明天起，不，从下一个任务起。
我会一件一件，把你留下的“愿望”，全部实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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