期末考的最后一门铃声响起时,禾笙几乎是瘫在座位上的。笔尖从手里滑落,在桌面上滚了半圈,她却连抬手去捡的力气都没有。
窗外的天色早已暗透,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,像是随时会落下雪来。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,翻书声、收拾文具的碰撞声、此起彼伏的欢呼与抱怨交织在一起,把憋了整整一周的紧张感全释放了出来。
“终于考完了!”沈刈喑趴在桌上,有气无力地哀嚎,“我感觉脑细胞死了一半,今晚必须睡到天亮!”
禾笙扯了扯嘴角,想笑,却觉得脸颊有些僵硬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,密密麻麻的字迹,像是这场考试留下的最后印记。心里空落落的,像是被掏空了一块,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酵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斜前方的座位。裴洲淮已经站起身,正在收拾书包。他的动作很从容,不像其他人那样急着冲出教室。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射进来,刚好落在他的侧脸上,给那道浅浅的疤痕镀上了一层暖色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,禾笙像被烫到一样,迅速移开了目光。心跳却像擂鼓一样,咚咚地响个不停。
“走了,禾笙?”沈刈喑拽了拽她的胳膊,“去不去吃麻辣烫?庆祝解放!”
“不了,”禾笙摇摇头,声音还有些发虚,“我想早点回家。”
“好吧,”沈刈喑也不勉强,冲她挥了挥手,“那下学期见!”
“下学期见。”
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,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。禾笙慢慢地收拾着东西,把课本、试卷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。书包沉甸甸的,像是装着整个学期的重量。
她背上书包,走到教室门口时,犹豫了一下,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裴洲淮还在座位上,似乎在翻看着什么。
走廊里空荡荡的,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。下楼的时候,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,忍不住加快了脚步。走到教学楼门口,冷风一吹,她打了个寒颤,裹紧了围巾,刚要往校门口走,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。
“禾笙。”
是裴洲淮的声音。
禾笙的脚步顿住了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。她慢慢地转过身,看到裴洲淮正站在不远处,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。
昏黄的路灯下,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。寒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,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,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。
“这个,给你。”他走过来,把信封递给她。信封很薄,触手微凉。
禾笙愣了一下,伸出手接过来,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,两人都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。她的脸颊瞬间升温,低下头,看着手里的信封,声音细若蚊蚋:“这是什么?”
“没什么,”裴洲淮的声音似乎也有些不自然,“就是……一些想对你说的话。你回去再看吧。”
“哦,好。”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。寒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操场,卷起地上的枯叶,打着旋儿飘过。路灯的光晕在地面上晃动,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。
“那我……先走了。”裴洲淮率先打破了沉默,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嗯。”禾笙点点头,手指紧紧地攥着那个信封,指节都有些发白。
看着裴洲淮转身离开的背影,禾笙站在原地,久久没有动弹。手里的信封像是有千斤重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,血液在血管里奔腾,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。
他想对她说什么?
是关于考试的?还是……
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,搅得她心神不宁。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封,白色的信封上,没有署名,也没有地址,只有她的名字,是用他那熟悉的、工整的字迹写的——禾笙。
风越来越大,吹得她眼睛有些发涩。禾笙深吸了一口气,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层,像是藏起了一个珍贵的秘密。
她转过身,朝着校门口走去。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一路伴随着她,穿过寂静的街道,回到了家。
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的风声。禾笙坐在书桌前,把那个白色的信封拿了出来,放在台灯下。灯光照亮了信封上的字迹,也照亮了她微微颤抖的指尖。
她犹豫了很久,指尖在信封的封口处徘徊了好几次,才终于鼓起勇气,轻轻撕开了一个小口。
里面没有信,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。
禾笙把纸条展开,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,是裴洲淮那熟悉的字迹:
“寒假快乐。下学期,想和你一起去图书馆。”
字迹的末尾,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,歪歪扭扭的,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爱。
禾笙看着那张纸条,愣了很久。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软软的,暖暖的。眼眶突然有些发热,她抬手揉了揉眼睛,嘴角却忍不住一点点上扬起来。
窗外的风还在呼啸,可房间里,却仿佛有什么东西,悄悄地亮了起来。
这个冬天,好像并没有那么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