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：终末接口与林浩残响
意识并非沉入黑暗，而是被撕扯成了亿万片碎末，抛洒在一条由纯粹暴力构筑的空间乱流之中。没有光，没有声，只有无尽的、蛮横的撕扯力，要将“李维”这个概念从存在层面彻底磨灭。
解析器？早已感知不到。身体？仿佛已蒸发。唯有一点源自信标核心的淡金色光芒，如同风暴中的孤舟，死死守护着他意识最核心的那一点真灵，在那狂暴的传送中随波逐流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那毁灭性的撕扯感骤然消失。
“砰！”
一声沉闷的撞击，伴随着骨骼（或者说，数据模拟的骨骼）几乎散架的剧痛，将他残存的意识强行拽回了“现实”。
他趴在地上，动弹不得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视野一片模糊，只有大片大片的色斑和扭曲的光影。耳边是持续的高频嗡鸣，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。
他还没死。
但离死也不远了。
他尝试感应解析器，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，连最基本的状态提示都没有。信标核心在完成那次自杀式的传送后，光芒彻底黯淡，变成了一块冰冷、布满裂纹的普通晶体，躺在他摊开的手掌旁。
他勉强转动眼球，看向四周。
他似乎身处一个巨大、空旷的圆形大厅。大厅的穹顶极高，由某种暗沉的金屬构成，上面镶嵌着无数已经熄灭的、如同星辰般的水晶节点。墙壁同样是金属材质，布满了复杂的、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凹槽和管线，许多地方已经断裂、锈蚀，露出后面跳动着微弱电弧的内部结构。
大厅中央，是一个巨大的、由同样的暗色金属和水晶构成的主控台，其规模远超他见过的任何红石装置或信标。主控台大部分区域也黯淡无光，只有最中心的位置，有一小片区域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、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色光芒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、金属锈蚀的腥气，以及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时间本身在此凝固的古老与死寂。
这里就是“终末接口”？林浩指引的最终目的地？
李维心中没有丝毫抵达目标的喜悦，只有无边的虚弱和绝望。他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这里，别说寻找答案和钥匙，就连下一次呼吸（如果这个世界还需要呼吸的话）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。
远处，似乎传来了某种规律的、沉重的金属撞击声，正在由远及近，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，正在沿着大厅外的走廊向这里靠近。
是“织网者”？还是这个遗迹本身的防御机制？或者是……别的什么东西？
无论是什么，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。
他闭上眼睛，几乎要放弃。
就在这时，那主控台中心幽蓝色的光芒，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！
紧接着，一道微弱的、几乎透明的全息投影，在主控台上方缓缓凝聚成形。
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，穿着类似实验室白袍的衣物，面容看不真切，但能感受到一种极致的疲惫、不甘，以及……一丝释然。
一个温和而沙哑的声音，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，带着某种熟悉的代码韵律：
“你……终于来了……后继者……”
是林浩！或者说，是他留在这里的一段意识残响！
“我……时间不多……”林浩的残响似乎极其不稳定，影像时明时灭，“‘终末接口’……并非创造物……是……发现……是这个世界……最初的……调试与监控端口……”
李维心中巨震。调试与监控端口？难道……
“主系统……也非原生……”林浩的残响继续道，印证了李维之前的猜测，“它是……后来被‘植入’的……管理者……或者……狱卒？为了……封锁……为了……掩盖……”
“掩盖什么？”李维用尽全部意念发问。
“掩盖……‘故障’……世界的……底层‘故障’……”林浩的影像剧烈波动起来，似乎提及这个话题消耗巨大，“我们……所有的‘异常’……并非BUG……而是……世界试图……自我修复……产生的……‘白细胞’……”
“钥匙……”李维追问，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。
“钥匙……不在塔内……”林浩的残响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，“钥匙……是你……你们……所有‘异常者’……你们的存在本身……就是……撬动系统的……支点……”
“但……需要……‘协议’……激活……”林浩的影像指向主控台那幽蓝的核心，“这里……保存着……‘诸界漫步者’留下的……部分‘观测协议’……以及……我逆向编译的……‘越权指令’……”
“融合它们……引导……其他……幸存者……冲击……系统的……核心逻辑闭环……”
“小心……‘织网者’……它们……是系统……应对‘异常’的……终极……防御……具备……学习……进化……甚至……模拟‘故障’……的能力……”
“还有……‘观测者’……不止一个……‘诸界漫步者’……只是……其中之一……它们……目的……未知……”
林浩的残响变得越来越淡，声音也越来越微弱。
“我的路……走到尽头了……接下来……交给……”
影像最终彻底消散，主控台那幽蓝色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极致，仿佛随时会熄灭。
而那沉重的金属撞击声，已经来到了大厅的入口处！
李维躺在地上，消化着这信息量巨大的遗言。
世界的底层故障？异常者是白细胞？钥匙就是我们自己？需要激活协议？织网者是终极防御？观测者不止一个？
每一个信息都足以颠覆他的认知。
但此刻，他别无选择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抬起头，看向大厅入口。
那里，一个庞大、狰狞的阴影，堵住了唯一的出口。
那并非他见过的任何追迹者或监视之眼。它有着类似蜘蛛的多节金属躯体，八条闪烁着红光的锋利节肢深深扣入金属地面。它的“头部”是一个不断旋转的、由无数细小屏幕构成的复眼结构，屏幕上飞快流淌着各种代码和逻辑悖论。它的周身，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绝对秩序与模拟出的混乱的诡异气息，仿佛能适应任何规则环境。
这就是……“织网者”！
它那冰冷的复眼，瞬间就锁定了瘫倒在地、毫无反抗之力的李维。
“目标确认：高威胁度异常个体，林浩协议接触者。”
“执行最终清除指令：数据彻底格式化。”
一条散发着猩红光芒的、由纯粹删除命令构成的锁链，从“织网者”的腹部射出，如同毒蛇般，射向李维的额头！
死亡，近在咫尺。
李维看着那疾驰而来的死亡锁链，又看了看身旁那布满裂纹、毫无生气的信标核心，最后将目光投向主控台上那仅存一线的幽蓝光芒。
林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。
“钥匙……是你……”
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。
既然钥匙是我，既然要融合协议……
那么……
在那删除锁链即将触及他额头的千钧一发之际，他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，不是躲避，不是防御，而是……猛地将自己的意识，如同扑火的飞蛾，狠狠撞向了主控台上那幽蓝色的光芒！
同时，他放开了对体内那片来自“诸界漫步者”的、冰冷银色信息残渣的所有压制！
“来吧！要么一起毁灭！要么……给我权限！”
他发出了无声的咆哮。
删除锁链命中！
幽蓝光芒吞噬了他的意识！
银色残渣躁动沸腾！
三股截然不同、互相冲突的力量，以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和身体为战场，轰然对撞！
“轰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巨大的能量爆闪，瞬间淹没了整个终末接口大厅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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