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,像浸透了浓墨的绒布,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。
白序从一场窒息的梦魇中惊醒,猛地坐起身,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。梦里,无尽的黑暗缠绕着他,一双冰冷而执拗的眼睛在深处凝视,让他无处可逃。
他下意识地抬手,想要按亮床头灯,指尖却猝不及防地触碰到腕间一片刺骨的冰寒。
是那枚蛇形银饰。
它紧紧缠绕在他的右手手腕上,蛇头微昂,鳞片细腻,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。此刻,它正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,冷意几乎要钻入骨髓。
白序微微蹙眉。这手链是父母留下的遗物,据说是双生弟弟淮序夭折时,一同陪葬的东西,不知为何后来到了他手里。他自幼佩戴,早已习惯它的存在,可最近……它变得越来越异常。
就像现在,这突如其来的寒意,毫无缘由。
他摩擦着银蛇冰冷的身体,试图汲取一丝温度,却发现只是徒劳。那冷,仿佛活物,顺着血管蜿蜒向上,带来一阵莫名的心悸。
“嘀嗒——”
寂静的房间里,忽然响起一声清晰的水滴声。
白序动作一顿,侧耳倾听。
“嘀嗒——嘀嗒——”
声音来自……卫生间?
他掀开被子,赤脚踩在地板上,凉意从脚底升起。他摸索着打开卧室的灯,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些许黑暗,却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无形的、粘稠的压抑感。
他走向紧闭的卫生间门,水滴声越来越清晰,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慌。
手放在门把上,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缩。他深吸一口气,拧动门把,推开了门。
“啪。”
灯亮了。
盥洗池的水龙头关得紧紧的,干燥得没有一丝水痕。
水滴声,戛然而止。
白序站在原地,背脊窜上一股凉意。不是错觉。他清楚地听到了。他环顾四周,镜子里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,以及身后空无一人的卧室。
一切如常,却又处处透着反常。
他关上门,退回床边,睡意早已荡然无存。右手腕上的蛇形银饰,温度似乎回升了一些,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冰冷触感,仿佛烙印般留在了皮肤上。
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
最近半个月,类似的“意外”频频发生。
走在楼下,好端端的花盆会毫无征兆地从阳台坠落,在他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摔得粉碎,而他腕间的银饰会在那一刻骤然发冷。
深夜加班回家,电梯会在非停留楼层莫名停住,门开后是漆黑一片的空旷,银饰同样会泛起寒意,直到他强行关上电梯门,一切才恢复正常。
甚至是在公司,饮水机在他接水时突然漏电,短路跳闸的瞬间,他手腕上的冰冷感最为强烈。
一次又一次,像是厄运缠身,又像是……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暗处一次次推向危险的边缘。
而每一次,这枚属于他早夭弟弟的蛇形银饰,都会发出预警般的寒冷。
白序抬起手,凝视着那枚在灯光下流转着暗光的银蛇。它栩栩如生,那双用极细微的墨色宝石镶嵌的蛇眼,幽深得仿佛能吸走光,此刻正无声地与他对视。
弟弟……淮序……
那个只在家人只言片语和泛黄照片中存在的、与他共享同一张面孔的血亲。
为什么与你相关的东西,会在我遭遇异常时,产生如此诡异的反应?
你……到底想告诉我什么?
或者说,缠着我的,究竟是什么?
窗外,夜风吹动树叶,发出沙沙的声响,映在窗帘上的影子张牙舞爪,如同潜行的鬼魅。
腕间的银饰,再次传来一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凉意。
白序知道,这个夜晚,注定无法安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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