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肚子已经大得像要在下一刻炸开,她走路时总是用手撑着后腰,一步一步挪得缓慢
家里开始出现很多小的东西,粉色的,蓝色的,还有一只咧着嘴的毛绒小熊
它们堆在沙发角落,像一片温柔的云,可我看得心里发堵
爸爸回家的次数更少了,偶尔出现,也是满身酒气地倒在沙发上
他不再大声骂人,而是换成一种更让人害怕的沉默,眼神空荡荡的,像两口枯井
那天我放学回家,看见妈妈在哭,没有声音,眼泪就那么安静地往下掉
她手里拿着一个奶瓶,一直在用布擦,擦得锃亮
我想问她怎么了,却听见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
爸爸回来了,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,里面是几罐啤酒
他看也没看我们,径直走到冰箱前
妈妈突然站起来,声音抖得厉害:“你还喝?医生怎么说的你都忘了?”
那是第一次,妈妈用这种语气对爸爸说话
爸爸转过身,眼睛眯起来:“我赚钱养家,喝点酒怎么了?”
“孩子马上就要生了,你就不能……”
“不能什么?”他把啤酒重重放在桌上,“要不是你非要生这个孩子,我会像现在这么累?”
妈妈的脸一下子白了,她扶着桌子,肚子剧烈地起伏
我躲在门后,紧紧攥着林姐织的那条围巾
最后妈妈什么也没说,她慢慢走回卧室,关上了门
爸爸在客厅里一罐接一罐地喝酒,易拉罐被捏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
第二天我去敲小林家的门,是陈姐开的
她看见我,轻轻“呀”了一声
“怎么了?”林姐从她身后探出头
我这才发现自己在哭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
她们把我拉进屋,小林慌张地给我拿纸巾
“爸爸说妈妈不该生弟弟妹妹”我哽咽着说,“他说都是妈妈的错”
林姐和陈姐对视了一眼
那天下午,她们没有拿出拼图,也没有烤饼干
陈姐坐在我身边,轻轻拍着我的背
林姐蹲在我面前,握住我的手:“不是妈妈的错,也不是你的错”
她的手掌很暖,指尖有毛线留下的淡淡痕迹
“有些事情,大人自己也搞不明白”她继续说,“但他们说的话,不一定都是对的”
小林靠在我身边,把最喜欢的兔子玩偶塞进我怀里
“我妈妈说,每个宝宝都是礼物”
我在她们家待到很晚,直到妈妈打电话来
回家时,我发现妈妈的眼睛也是红肿的
她给我热了牛奶,看着我一口一口喝完
临睡前,她突然抱住我,抱得很紧
“妈妈爱你”她在我耳边说,“永远都爱”
她的肚子顶在我们之间,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轻轻滚动
那一刻,我突然不那么讨厌这个未出世的小孩了
也许她和我一样,都没得选
冬天真的来了,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
我呵一口气,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
爸爸依旧很少回家,妈妈依旧总是摸着肚子发呆
但我枕头底下藏着一条蓝色的围巾
天不是永远黑的,黎明总会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