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，筱雅刻意让自己远离黎簇那条世界线。她按时上课，埋头做题，努力扮演一个普通高三学生的角色，试图将那个巷子里的下午，连同那个脏兮兮的背包，一起打包塞进记忆的角落。
但校园里关于黎簇的流言，却像潮湿墙角滋生的霉菌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。
“听说了吗？黎簇好像惹上麻烦了？”
“他爸前几天来学校找过他，脸色铁青！”
“好像还报警了？但后来又没动静了……”
“他这几天都没来上课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”
课间休息时，类似的低语总能飘进筱雅的耳朵。她面无表情地翻着书，心里却清楚得很——剧本，正在一丝不苟地向前推进。
该来的，终究躲不掉。
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，天空像一块脏兮兮的灰布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筱雅刚走出校门，准备去街角那家她常去的书店晃荡一会儿，晚点再回家。
就在这时，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、甚至有些旧的面包车，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，停了下来。车门“哗啦”一声被拉开。
筱雅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骨。她认得这辆车！或者说，她认得这种“请人”的方式。
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，车里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，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的胳膊，力道大得惊人，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
“你们干什么？！”筱雅又惊又怒，试图挣扎，但对方的力量完全不是她一个学生能抗衡的。她被粗暴地拽进了车里，踉跄着跌坐在后排座椅上。
车门在她身后迅速关上，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。
车内光线昏暗，弥漫着一股烟草和皮革混合的味道。除了前面沉默开车的司机，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，正是刚才拉她上车的人。他穿着普通的夹克，面无表情，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，牢牢地盯着她。
“你们是谁？想干什么？”筱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她知道这很可能与黎簇有关，与那个背包有关。
男人没有回答，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安静。
面包车在城市的街道上穿行，七拐八绕，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废弃已久的旧楼前。筱雅被半推半请地带下了车，押进了楼里。
楼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，光线昏暗。她被带进一个空旷的房间，里面只有几张破旧的桌椅。
而房间里，已经有一个“熟人”了。
是黎簇。
他坐在一张椅子上，低着头，双手紧紧攥着膝盖处的裤子布料，指节泛白。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，眼底下有着浓重的青黑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，比前几天在巷子里时更加憔悴和……破碎。
最让筱雅心头一紧的是，他坐在那里的姿势非常别扭，背部微微弓着，似乎不敢完全靠向椅背，脸上还残留着一种没有散尽的、极致的痛苦痕迹。
筱雅的心沉了下去。她知道了。那个关键的、残忍的“仪式”，已经完成了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穿着连帽衫、身影显得有些清瘦的男人从房间的阴影处走了出来。他帽檐压得很低，看不清全貌，只能看到下颌利落的线条和略显苍白的皮肤。
是吴邪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，姿态看起来很随意，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经历过无数生死后沉淀下来的、混合着疲惫与锐利的气场，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。
吴邪的目光先在黎簇身上停留了一瞬，那眼神复杂难明，有审视，有算计，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、被深深隐藏起来的歉疚。然后，他转向了筱雅。
“筱雅同学？”他的声音不高，带着点沙哑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不好意思，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。”
筱雅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，尽管心跳如擂鼓。“你们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吴邪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她旁边的那个男人（后来她知道他叫王盟），王盟接过，打开，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些资料。
吴邪的目光重新回到筱雅身上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致命的威胁：“我们知道你那天在巷子里，看到了黄严把背包交给黎簇。而且，你还‘提醒’了黎簇。”
筱雅呼吸一窒。他们果然知道了！她以为自己只是路人甲，却早已被纳入了监控范围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刚好路过。”筱雅试图辩解，声音有些发干。
“路过也好，有意也罢。”吴邪打断她，语气没什么起伏，“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，卷入了不该卷入的事情。现在，你有两个选择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筱雅，又扫过椅子上如同惊弓之鸟的黎簇。
“一，我们‘确保’你永远保守秘密。”他话里的寒意让筱雅打了个冷颤。“二，跟他一起，”他指了指黎簇，“去沙漠，帮我们做完这件事。”
沙漠！
筱雅的心脏猛地一缩。果然还是指向了那里——古潼京！
“为什么是我？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！
吴邪似乎轻笑了一声，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。“因为你出现了。而且，你看他的眼神，”他再次看向黎簇，“不像完全陌生。有个‘熟人’在旁边，他或许能更快适应。”
这算什么理由？！筱雅简直想骂人。这分明就是强行拉壮丁！
她看向黎簇，他依旧低着头，仿佛对周围的对话充耳不闻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恐惧里。筱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微微佝偻的背上。
校服之下，那柔软的皮肤上，此刻应该已经多了一幅用特殊颜料刻上去的、诡谲而疼痛的七指图。那是通往古潼京的“地图”，也是将他牢牢绑上吴邪战车的枷锁。
她几乎能想象到那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被刻上去的——被迫、屈辱、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剧痛。难怪他此刻是这副魂不守舍、如同被摧毁的模样。
“我……如果我不答应呢？”筱雅做着最后的挣扎。
吴邪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他旁边的王盟往前踏了一小步，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。
答案不言而喻。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她“自愿”答应。
筱雅闭上了眼睛，深吸了一口充满灰尘的空气。她知道，自己没有选择。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，从她在巷子里忍不住出声提醒黎簇的那一刻起，或许就注定了要被卷入这个漩涡。
“好。”她再睁开眼时，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，但眼底却燃着压抑的火苗，“我去。”
吴邪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，他点了点头：“很好。准备一下，很快出发。”
王盟上前，开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和需要准备的物品。
筱雅麻木地听着，目光却再次投向黎簇。
他似乎终于被这边的动静惊醒，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头，看向筱雅。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，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、茫然，还有一丝……看到“同学”也落入同样境地的、微弱的同病相怜？
四目相对。
筱雅看着他眼中那片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之海，心里那点吐槽和抱怨，忽然间都哑火了。
她和他，一个是被选中的“主角”，一个是被牵连的“路人甲”，如今却成了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，被迫走向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沙海。
“黎簇，”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，带着一丝认命的嘲讽，“这下，我们可真成‘队友’了。”
只是这组队的方式，未免太疼，也太残酷了些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