蛀牙——下

消毒水的味道像团湿漉漉的棉花，死死堵在姜蛊野的鼻腔里。他缩在候诊室塑料椅上，右手死死捂着右脸，指节因为用力泛白。对面渡回络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——橘发青年瘫在椅子里，帽檐压得低低的，露出的后颈一片通红，时不时倒抽冷气。

　　"操......"姜蛊野盯着墙上电子屏跳动的"32号"，喉咙发紧。他余光瞥见候诊区尽头的小隔间，门缝里漏出细碎的惨叫和金属碰撞声。"那啥......"他清了清嗓子，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，又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
　　渡回络突然动了动，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姜蛊野警觉地抬头，正撞进对方琥珀色的眼睛——那家伙眼底泛着水光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
　　"你去！"渡回络猛地推搡姜蛊野的肩膀，指甲几乎要掐进他卫衣布料里，"你他妈先去！老子还没准备好！"

　　"哈？"姜蛊野踉跄两步，又被椅子腿绊得差点摔倒，"凭什么老子先去？你是我的死对头，要遭罪也是你先遭！"他梗着脖子反驳，余光却瞥见护士举着叫号牌往这边走，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

　　"你他妈耍赖！"渡回络扑过来揪他衣领，两人像两只炸毛的猫在椅子上扭成一团。姜蛊野的膝盖顶到渡回络大腿，疼得对方嘶嘶吸气；渡回络的指甲刮破姜蛊野后颈，痒得他差点笑场。

　　"都别闹了！"护士举着喇叭喊，"31号姜蛊野！32号渡回络！"

　　两人动作同时僵住。

　　空气凝固了三秒。

　　姜蛊野先反应过来，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往隔间冲，却被渡回络一把拽住后衣领："你他妈跑什么？"

　　"要你管！"姜蛊野反手肘击，渡回络闷哼一声松开手，两人像两枚火箭似的冲进隔间，又在看到诊疗床的瞬间急刹车。

　　穿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，手术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。"躺下吧。"他语气平淡，像在说"今天天气不错"。

　　姜蛊野盯着医生手里的拔牙钳，感觉那金属光泽比他的吉他弦还冷。他咽了咽口水，余光瞥见渡回络已经坐上诊疗床，后颈绷成一条直线，活像只待宰的鸭子。

　　"你...你先上？"姜蛊野鬼使神差地开口。

　　渡回络猛地转头，琥珀色眼睛瞪得溜圆："你他妈刚才不是挺横的吗？"

　　"老子...老子牙更疼！"姜蛊野梗着脖子胡诌，右手悄悄把椅子往门口挪了半寸。

　　医生看不下去了，敲了敲治疗盘："两位，我是牙医，不是调解员。谁先来？"

　　候诊区的姜璃柠和姜妤璐扒着玻璃门偷看，急得直跺脚。姜妤璐攥着手机录像，小声嘀咕："哥怎么这么怂？平时骂渡回络不是挺厉害的吗？"姜璃柠咬着嘴唇笑："因为怕疼啊～"

　　"要拔！"医生突然提高音量，"你们这牙都烂到神经了，再拖要感染了。"他举起小镜子，"看，龋洞都黑了，跟被老鼠啃过似的。"

　　姜蛊野和渡回络同时凑过去看对方的牙——不，准确说，是医生举着镜子照向他们时，两人同时倒吸冷气。

　　姜蛊野的右后槽牙有个黑黢黢的洞，边缘还在渗血；渡回络的那颗更夸张，龋洞里卡着半颗草莓软糖，黏糊糊的。

　　"我操..."姜蛊野盯着自己牙上的洞，突然想起上周和渡回络抢糖吃的场景。当时两人蹲在便利店门口，他硬抢了渡回络手里的草莓夹心糖，结果对方气不过，又塞给他一把柠檬硬糖。现在想来，那哪是吃糖，分明是往牙里埋雷。

　　渡回络的脸涨得通红，一半是疼的，一半是羞的——他想起自己为了炫耀，非说"草莓糖能美白牙齿"，硬塞给姜蛊野半包。

　　"发什么呆？"医生用镊子敲了敲治疗盘，"躺好，张嘴。"

　　姜蛊野磨磨蹭蹭躺上诊疗床，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。医生往他嘴里塞了块纱布，冰得他打了个寒颤。

　　"放松。"医生说，"可能有点酸。"

　　钳子尖碰到牙齿的瞬间，姜蛊野浑身绷紧。他听见自己倒抽冷气的声音，听见渡回络在隔壁床小声问："疼吗？"

　　"闭嘴！"姜蛊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额角渗出冷汗。

　　另一边，渡回络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。医生刚碰到他的龋洞，他就猛地攥住医生手腕："等等！轻点儿！"

　　"你俩倒是挺有默契。"医生憋着笑，"平时吵架劲儿呢？"

　　"要你管！"两人异口同声。

　　姜璃柠在外面看得直拍大腿："他俩这哪是看牙，分明是在撒狗粮！"姜妤璐举着手机录视频："这段必须剪进乐队纪录片！标题就叫《死对头的牙科急诊》！"

　　拔牙的过程漫长又煎熬。姜蛊野数着天花板上的瓷砖，数到第三十七块时，听见医生说："好了。"他吐掉嘴里的棉球，满嘴血腥味，却莫名松了口气。

　　渡回络那边更热闹。医生拔牙时他疼得直抽气，结束后捂着腮帮子骂："你他妈轻点儿！老子以后再也不吃糖了！"

　　医生收拾工具时笑："现在知道疼了？上周是谁说'草莓糖能美白'？"

　　"那...那是姜蛊野非让我买的！"渡回络立刻甩锅。

　　"放屁！明明是你塞给我的！"姜蛊野在对面床吼。

　　两人又吵起来，护士端着温水进来，看着像两只斗鸡的两人，无奈摇头："好了好了，都少说两句。记得按时吃消炎药，一周后复查。"

　　付完钱走出医院，阳光刺得姜蛊野眯起眼。渡回络揉着腮帮子走在前面，橘色头发在风里翘起一撮。

　　"喂..."姜蛊野喊住他。

　　渡回络顿住，没回头："干嘛？"

　　"你...你消炎药记得吃。"姜蛊野摸了摸口袋，把医生开的药盒塞过去，"省得我还要听你鬼哭狼嚎。"

　　渡回络捏着药盒，耳尖发红："...你也一样。"

　　姜璃柠和姜妤璐从树后蹦出来，姜妤璐举着手机："刚才吵架超真实！这段我要剪进vlog！"姜璃柠搂着姐姐胳膊笑："我就说这对CP能磕十年！"

　　"谁跟他是CP？"姜蛊野炸毛。

　　"谁跟你是CP？"渡回络同步炸毛。

　　两人又吵起来，却在转身时默契地朝对方看了一眼。

　　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叠在一起，像两把交叠的吉他弦。

　　而远处的奶茶店，姜璃柠偷偷买了两杯无糖奶茶，塞进姜蛊野和渡回络手里："给！消炎药配无糖奶茶，不苦～"

　　姜蛊野盯着奶茶杯上的兔子贴纸，耳尖发烫："...谢了。"

　　渡回络捏着奶茶吸管，别扭地别过脸："...老子才不渴。"

　　但下一秒，两人同时吸了一口奶茶。

　　甜丝丝的茶香在舌尖化开，比糖更软，比糖更暖。

　　姜璃柠和姜妤璐躲在奶茶店玻璃后，看着这对冤家别扭又默契的模样，笑作一团。

　　"磕到了磕到了！"姜妤璐举着奶茶，"从蛀牙开始的爱情，太甜了吧！"

　　姜璃柠点头如捣蒜："而且他们连生气都这么有夫妻相～"

　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四人身上，候诊室的消毒水味早已散了，只剩奶茶的甜香，和少年人没说出口的，那些藏在牙疼里的，说不出口的关心。

　　后续小剧场

　　一周后复查，姜蛊野和渡回络并排躺在诊疗床上。医生检查完，笑着说："恢复得不错，以后少吃糖。"

　　两人对视一眼，同时点头。

　　出了医院，渡回络突然说："那啥...下次买糖，买无糖的？"

　　姜蛊野挑眉："你不是最烦无糖的吗？"

　　"老子改了。"渡回络踢飞脚边的石子，"要不然...你又要疼得骂我。"

　　姜蛊野没说话，却悄悄把自己的无糖口香糖塞进渡回络兜里。

　　远处，姜璃柠举着望远镜欢呼："成了！他们要一起戒糖了！这对CP我磕到结婚！"

　　姜妤璐翻着白眼："姐，那是人家的事..."

　　"闭嘴！"姜璃柠拽着她跑，"去看他们买奶茶！肯定买无糖的！"

　　风里飘来奶茶香，和少年人没说出口的，那些藏在牙疼里的，说不出口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