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逸峰的软肋

坡子街派出所询问室。一个穿着校服、头发染了一撮黄的少年——小斌，低着头，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，对面坐着向逸峰和苏晚柠。桌上放着一个偷来的最新款手机。

苏晚柠（按照惯例，准备开口，语气温和）“小斌，你是哪个学校的？为什么要拿别人的手机呢？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？”

小斌只是把头埋得更低，一言不发，用沉默抵抗。

向逸峰（抬手，轻轻制止了苏晚柠继续问话。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严厉呵斥，而是站起身，走到小斌身边，但没有靠得太近，然后……出乎意料地蹲了下来，与坐着的少年保持了平视。）

向逸峰（声音不高，甚至算得上平和，完全不见平日的冷硬）“小斌，看着我的眼睛。”

小斌身体一颤，下意识地抬起头，撞上向逸峰的目光。那目光依旧锐利，却奇异地没有攻击性，更像是在审视，带着一种沉重的意味。

向逸峰（依旧蹲着，目光锁定他）“我知道，有时候看到别人有，自己却没有，心里会不平衡，会冲动。尤其是你这个年纪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，对吧？”

小斌愣住了，嘴唇动了动，没发出声音，但眼神里的抗拒明显少了一些。

向逸峰“但你想过没有，你偷走的不只是一个手机。失主可能存着重要的联系方式，可能有来不及备份的照片，那是他的工作和生活。你为了一时的冲动，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和损失？”

他的语气不是质问，而是陈述，带着一种引导人去思考的力量。小斌的眼神开始闪烁，不敢再与向逸峰对视。

向逸峰（叹了口气，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，却重重地落在苏晚柠心里。他继续说着，声音低沉）“小子，路走错了，及时回头就还来得及。为了这么个玩意儿，在自己档案上留下污点，值得吗？你父母知道了，该多失望？”

（“父母”这个词仿佛戳中了小斌的痛处，他的眼眶瞬间红了，猛地用手背擦了下眼睛，带着哭腔嘟囔）“他们……他们才不管我……”

向逸峰（沉默了几秒，站起身，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，递到小斌面前，动作有些生硬，却意图明确。“不管怎么样，路是自己走的。犯了错，就要认。态度好，积极赔偿，取得对方谅解，我们可以考虑从轻处理，给你一次机会。但如果继续这样混下去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，目光如炬，“下次坐在你对面的，就不会是我这样跟你好好说话的警察了。”

小斌接过纸巾，攥在手里，终于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，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事情的经过。

苏晚柠全程安静地看着，心中震撼不已。她看着向逸峰耐心地听小斌哭诉，看着他记录时微微蹙起的眉头，那里面没有厌烦，而是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，像是惋惜，又像是某种感同身受的沉重。

处理完案件，联系了小斌的学校和家长，并安排了赔偿和谅解程序后，两人走到派出所外的走廊。

苏晚柠（忍不住侧头看向向逸峰，他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峻，仿佛刚才那个蹲下身、递纸巾的警察只是她的错觉）“向警官，你刚才……和小斌说话的时候，好像……不太一样。”

向逸峰（脚步未停，目视前方，语气平淡）“依法处理，区别对待。对未成年人，总要多给一次机会。”

苏晚柠（却不信这只是简单的“区别对待”，她想起他刚才那声叹息和复杂的眼神，轻声追问）“只是……因为规定吗？我感觉……你好像，特别不希望看到他这样的孩子走错路。”

向逸峰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他沉默着，直到走到走廊尽头，窗外是解放西永不熄灭的霓虹。他没有看苏晚柠，声音混在夜色里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
向逸峰“我有个表弟……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时候，也是因为一次小偷小摸，家里没管，外面没人拉他一把，后来……越陷越深，现在还在里面蹲着。”

他言简意赅，没有过多渲染，但苏晚柠瞬间明白了。明白了他那份罕见的耐心从何而来，明白了他冷硬外壳下，藏着的其实是对“迷途者”最深切的惋惜和一种近乎执拗的、想要“拉一把”的关怀。他不是没有软肋，他的软肋，藏在对“沉沦”的警惕与痛心里。

苏晚柠（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和更深的理解，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轻声说）“所以，你坚持程序和规矩，有时候甚至显得不近人情，是因为你相信，明确的界限和及时的惩戒，反而是对某些人最好的保护和挽救，是吗？”

向逸峰没有承认，也没有否认。他只是转过身，走向办公室，留下一句。

向逸峰“回去吧，还有报告要写。”

但这一次，苏晚柠看着他的背影，不再觉得那仅仅是不近人情的冷硬。那坚毅的线条里，仿佛也承载着不为人知的重量和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