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裂痕

张桂源是在一个雨夜第一次捕捉到陈奕恒的破绽。

那天他结束跨国视频会议回家，凌晨三点的独栋别墅里只剩下玄关处感应灯的微弱光晕。

推开门时，定制鞋柜旁突兀地摆着一双不属于他的黑色皮鞋，鞋码比陈奕恒常穿的小半码，鞋跟处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—— 陈奕恒向来爱干净，家里的每一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，绝不会把带泥的鞋子随意丢在门口。

客厅的灯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，陈奕恒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，身上盖着他的羊绒外套。张桂源放轻脚步走过去，指尖刚触到陈奕恒的肩膀，对方就猛地惊醒，眼神里带着惊魂未定的慌乱，像是被抓包的小偷。

“你回来了？” 陈奕恒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却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，避开了他的触碰，“怎么这么晚？”

“欧洲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，临时加了会议。” 张桂源的目光落在那双黑色皮鞋上，语气尽量平淡，“这鞋是谁的？”

陈奕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脸色瞬间白了几分，随即强装镇定地解释：“哦，左奇函的，他晚上过来送点东西，下雨路滑，我让他先把鞋换了，明天再来拿。”

这个解释合情合理，左奇函是陈奕恒的发小，偶尔来家里做客也正常。可张桂源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，他记得左奇函穿的是 43 码的鞋，而这双鞋明显是 42 码的。更让他在意的是，陈奕恒脖颈处隐约露出的一点红痕，被衣领遮了大半，却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刺眼。

他没有追问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累了吧，我抱你回房间睡。” 这一次，陈奕恒没有拒绝，只是在他怀里僵硬得像块石头。

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，张桂源早已习惯了在商场上洞察人心、捕捉细节，这份敏锐此刻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。

那之后，他开始不自觉地留意陈奕恒的一举一动。他发现陈奕恒的手机再也不会随意放在客厅的茶几上，洗澡时会带进浴室，甚至睡觉时都会放在枕头底下。以前两人的手机密码是彼此的生日，可最近几次，他想拿陈奕恒的手机查个航班信息，却发现密码已经改了。

“密码换了？” 张桂源状似无意地问。

“嗯，” 陈奕恒正在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，“之前那个密码太简单了，医院里病人信息多，怕手机丢了不安全。” 他的眼神闪烁，不敢直视张桂源的眼睛。

疑心一旦生根，就会疯狂地蔓延。张桂源开始回忆过去的种种细节：陈奕恒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，以前就算值夜班，也会提前发消息告诉他，现在却常常等到他问起，才匆匆回复一句 “临时有手术”；他身上的味道偶尔会变，有时是陌生的男士香水味，有时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—— 那是王橹杰最喜欢的味道，他记得很清楚，当年陈奕恒和王橹杰在一起时，两人身上都是这个味道；还有陈奕恒的信用卡账单，多了很多他从未听过的餐厅和酒店消费记录，地址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，显然不是医院附近的范围。

他不愿意相信陈奕恒会背叛他。他们在一起五年，结婚三年，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不是假的。他记得陈奕恒值完夜班回家，趴在他怀里撒娇说累的样子；记得他们一起去瑞士滑雪，陈奕恒笑着说 “有你在就什么都不怕” 的样子；记得婚礼上，陈奕恒穿着礼服，眼里含着泪对他说 “我愿意” 的样子。

张桂源宁愿相信，是有人在勾引陈奕恒，是陈奕恒一时糊涂，才犯下了错。

上周三下午，陈奕恒说医院有疑难病例会诊，要晚点回来。张桂源刚好处理完手头的工作，心里的不安让他坐立难安，最终还是让司机开车跟了上去。陈奕恒没有去医院，而是开着车往市中心的方向去了，最后停在了一家隐蔽的西餐厅门口。

张桂源让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角落，自己坐在车里，看着陈奕恒走进餐厅。没过多久，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走进了餐厅 —— 是王橹杰。他看到王橹杰走到陈奕恒对面坐下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，还伸手替陈奕恒拂去了肩上的灰尘。陈奕恒没有拒绝，反而对着王橹杰笑了笑，那笑容是张桂源很久没见过的，带着一丝羞涩和怀念。

那一刻，张桂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无法呼吸。他一直知道王橹杰是陈奕恒的初恋，陈奕恒曾经跟他说过，那段感情是年少时的遗憾，早就放下了。可眼前的景象，却狠狠打了他的脸。

他在车里坐了两个多小时，直到看到陈奕恒和王橹杰一起走出餐厅。王橹杰把陈奕恒送到车边，还拥抱了他一下，陈奕恒拍了拍王橹杰的后背，像是在安慰，又像是在不舍。

张桂源强忍着冲上去质问的冲动，让司机掉头，提前回了家。他坐在空旷的客厅里，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，脑子里一片混乱，翻来覆去都是陈奕恒和王橹杰拥抱的画面。直到陈奕恒回来，他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。

“会诊顺利吗？” 他问。

“挺顺利的，就是讨论的时间久了点，累死我了。” 陈奕恒一边换鞋，一边随口回答，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破绽。

张桂源看着他撒谎时面不改色的样子，心里一阵发凉。他没有拆穿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累了就先休息吧，厨房温着你爱吃的莲子羹。”

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，可没想到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。

周日，张桂源推掉了一个商业晚宴，想给陈奕恒一个惊喜。他买了陈奕恒最喜欢的草莓蛋糕，开车回家，却在家门口看到了陈浚铭的车。陈浚铭是陈奕恒同父异母的弟弟，平时也会来家里做客，可张桂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—— 陈浚铭的车停得很隐蔽，像是刻意不想被人发现。

他轻轻推开门，客厅里没有人，卧室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。

“哥，你什么时候才会跟张桂源哥坦白啊？” 是陈浚铭的声音，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。

张桂源的脚步顿住了，心脏狂跳起来。

“浚铭，再等等，” 陈奕恒的声音带着犹豫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“我现在还不能失去他。”

“可我不想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，” 陈浚铭的声音哽咽了，“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，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，我爱你。”

“别闹了，” 陈奕恒的声音软了下来，“我知道委屈你了，可我们现在这样，不是挺好的吗？等以后……”

后面的话，张桂源已经听不清了。他浑身冰冷，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。他怎么也没想到，陈奕恒的出轨对象，竟然还有陈浚铭。那个一直跟在陈奕恒身后，一口一个 “哥” 的少年，那个看起来单纯又乖巧的弟弟，竟然也和陈奕恒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。

左奇函、王橹杰、陈浚铭。

这三个他都认识的人，这三个和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，竟然都成了陈奕恒的秘密情人。而他，作为陈奕恒的丈夫，作为在商场上杀伐果断、从无败绩的总裁，却像个傻子一样，被蒙在鼓里这么久。

他没有冲进去，只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，重新关上了门。他坐在楼下的花园长椅上，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，心里一片荒芜。冷风刮过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可他却感觉不到冷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疼痛和绝望。

他想起自己和陈奕恒的点点滴滴，想起自己为了迁就陈奕恒的作息，推掉了无数的应酬；想起自己在陈奕恒值夜班时，不管多晚都会留一盏灯等他回家；想起自己曾经以为，他们会是彼此一生的唯一。原来，那些所谓的幸福，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。

可就算知道了真相，他还是舍不得放弃。他太爱陈奕恒了，爱到可以忽略他的背叛，爱到可以自欺欺人。他告诉自己，一定是左奇函、王橹杰和陈浚铭勾引陈奕恒的，一定是他们用了不正当的手段，陈奕恒那么善良，那么心软，肯定是被他们逼的。
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，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。他决定，不能就这么算了。他要保护陈奕恒，要把那些 “勾引” 陈奕恒的人都赶走，要让陈奕恒回到他的身边。

他拿出手机，翻找出左奇函、王橹杰和陈浚铭的联系方式。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。作为总裁，他习惯了掌控一切，这一次，他也要亲手挽回自己的爱情。

“喂，是我，张桂源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却异常坚定，“周五晚上，市中心的云端咖啡馆，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，你们必须来。”

挂了电话，张桂源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灯火，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。他不知道这场对峙会带来什么后果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挽回陈奕恒的心。但他知道，他不能再逃避了，他要为自己的爱情，为自己的婚姻，做最后一次努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