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放学铃响时，念禾是最后一个收拾好书包的。她动作很慢，把课本一页页仔细放进书包，又反复检查了好几遍，确认没有落下任何东西，才慢慢站起身。
朵朵早已背着书包在门口等她，看见她出来，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：“念禾！明天我们一起上学好不好？我家就在你家隔壁那条街哦！”
念禾的脚步顿了顿，心里又泛起一丝犹豫。她想答应，又怕自己早上起晚了，让朵朵等太久；更怕万一明天苏晚晴和陈默改变主意，不让她再去学校了。她攥着书包带，指尖微微泛白，好半天才小声“嗯”了一下，声音轻得像羽毛。
苏晚晴早已在学校门口等着，看见念禾和朵朵一起走出来，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。“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？”她接过念禾的书包，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小手。
念禾的手小小的，冰凉凉的，被苏晚晴温暖的手包裹着时，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，却没有抽回来。她低着头，小声说：“开、开心。”
苏晚晴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僵硬，也没多问，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：“饿了吧？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番茄炒蛋。”
回家的路上，念禾一直沉默着，眼睛时不时偷偷瞟向路边的风景，心里却在反复回想今天在学校的点点滴滴——朵朵递来的水果糖，浩浩讲的恐龙故事，小雨分给她的芭比娃娃，还有大家一起玩“老鹰捉小鸡”时的笑声。这些都像暖暖的阳光，照在她心里，可那点不安却像影子一样，始终跟着她。
晚饭时，陈默问起她在学校的情况，念禾只是低着头扒饭，偶尔含糊地应一两句。苏晚晴看在眼里，悄悄给陈默使了个眼色，两人便不再多问，只是把她爱吃的菜一点点夹进她的碗里。
睡前，苏晚晴给念禾准备了一套新的小熊睡衣，柔软的面料，胸前还绣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熊。“试试这套睡衣，穿上肯定很舒服。”苏晚晴笑着把睡衣递给她。
念禾接过睡衣，指尖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小熊，心里暖暖的，却还是有些拘谨。她低着头，小声说：“谢谢苏妈妈。”
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苏晚晴，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，却让苏晚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。她蹲下身，轻轻摸了摸念禾的头：“乖，快去洗澡吧，洗完澡早点休息。”
念禾拿着睡衣，慢慢走进浴室。她洗澡的动作也很慢，小心翼翼地，生怕把水溅到外面，又怕洗得太慢，让苏晚晴和陈默不高兴。
躺在床上时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影。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墙上挂钟“滴答滴答”的声音。
念禾睁着眼睛，看着天花板，一点睡意也没有。白天在学校的热闹场面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，可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。她摸了摸枕头底下，那里藏着一颗小小的、磨得有些发亮的鹅卵石——这是她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唯一东西，是她以前在孤儿院的院子里捡的，一直带在身边，像个小小的依靠。
她紧紧攥着那颗鹅卵石，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。她在想，苏晚晴和陈默是不是真的喜欢她？他们会不会像以前那些想要收养她的人一样，相处几天就觉得她不乖、不可爱，然后把她送回孤儿院？
想到这里，她的鼻子一酸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，砸在枕头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她不敢哭出声，只能咬着嘴唇，肩膀轻轻发抖。
她怕自己晚上睡觉不老实，会踢被子，会打呼噜，惹苏晚晴和陈默讨厌；她怕自己明天早上起不来，耽误上学；她更怕自己做得不够好，会失去这个刚刚有了一点温暖的家。
这些念头像小虫子一样，在她心里爬来爬去，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她悄悄坐起身，借着月光，打量着这个房间——粉色的墙壁，柔软的小床，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小熊台灯，还有书架上摆满了她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绘本。
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好，好到让她觉得不真实，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，苏晚晴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。她看见念禾睁着眼睛坐在床上，心里一紧，快步走过去：“念禾，怎么还没睡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念禾被吓了一跳，赶紧把眼泪擦干，低下头，小声说：“没、没有，我不困。”
苏晚晴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，轻轻坐在她身边，摸了摸她的额头：“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可以跟苏妈妈说说吗？”
念禾的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却又咽了回去。她怕自己说出来，苏晚晴会觉得她麻烦，会不再喜欢她。
苏晚晴看着她紧紧攥着枕头的小手，还有眼角未干的泪痕，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。她轻轻把念禾搂进怀里，声音温柔得像月光：“是不是害怕我们会把你送走呀？”
念禾的身体一僵，眼泪再也忍不住，一下子涌了出来。她紧紧抱着苏晚晴的腰，小声哭了起来：“我、我会很乖的，我会自己吃饭，自己穿衣服，我不会惹你们生气的……你们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？”
她的哭声小小的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恐惧，听得苏晚晴心里一阵发酸。苏晚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，一遍遍地说：“不会的，念禾，我们不会把你送走的。这里就是你的家，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，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念禾哭了很久，直到哭累了，才慢慢止住哭声。她趴在苏晚晴的怀里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，心里的不安好像减轻了一点点。
苏晚晴把她轻轻放在床上，拿起那杯牛奶，递到她嘴边：“喝点牛奶，喝完好好睡觉，明天还要和朵朵一起上学呢。”
念禾听话地喝了几口牛奶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，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。
苏晚晴给她盖好被子，又摸了摸她的头：“睡吧，我们就在隔壁房间，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。”
念禾点点头，看着苏晚晴关掉台灯，轻轻走出房间，房门被轻轻带上，只留下一道细细的门缝。
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，月光依旧温柔地洒进来。念禾攥着枕头底下的鹅卵石，又摸了摸胸前的小熊睡衣，心里的不安虽然还在，但好像没有那么强烈了。
她闭上眼睛，心里默默告诉自己：一定要乖乖的，一定要努力做得更好，这样才能一直留在这里，留在这个温暖的家里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她终于慢慢睡着了，只是在睡梦中，眉头依旧微微皱着，小手紧紧攥着那颗小小的鹅卵石，好像那是她唯一的安全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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