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恩市的深秋,晨雾如透明的薄纱笼罩着南恩中学的哥特式建筑群。周末的校园寂静无声,唯有金黄的银杏叶在微风中簌簌飘落,铺就一条通往艺术楼的碎金之路。
艺术楼三层的走廊尽头,高二(三)班的值日生张晓用力推开了美术教研室的门。她原本只是想提前完成周一的值日,却在门开的瞬间僵在原地。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,惊起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鸟群。
警笛声由远及近,划破了校园的宁静。
蒋承言率先跨出警车,深蓝色的制服笔挺如刀,肩章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。他抬手示意队员拉起警戒线,自己则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案发现场。艺术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教职工,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蔓延。
“现场情况?”蒋承言一边戴上手套,一边询问先到的警员。
“死者李志斌,41岁,本校美术教师。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8点到10点之间。第一个发现的是学生张晓,现在已经带到旁边做笔录了。”
蒋承言微微颔首,清冷的目光扫过艺术楼的外观。这是一栋有些年岁的建筑,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,三楼的窗户紧闭着,唯有最右侧的那扇窗微微开着一条缝。
踏进美术教研室的瞬间,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。现场被勘查灯照得亮如白昼,反而更显诡异——李志斌仰面倒在办公桌与静物模型架之间的空地上,双眼圆睁,瞳孔中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。他胸口的伤口狰狞可怖,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浅灰色的毛衣,在地板上蜿蜒成一幅抽象的画作。
“一击毙命。”法医老赵蹲在尸体旁,头也不抬地说,“凶器应该是单刃锐器,直接刺穿心脏。死者指甲缝里有织物纤维,已经取样送检了。”
蒋承言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房间。画架倒了一地,画稿散落得到处都是,几个石膏像摔得粉碎,乍看像是经历过激烈的搏斗。但他的目光在几个倒下的画架上多停留了片刻——它们的倒向太过一致,不像是激烈打斗中自然倒下的样子。
“门窗情况?”他转向身边的警员小刘。
“门锁完好,窗户都是从内部锁住的。不过......”小刘指着最右侧那扇微微开着的窗户,“那扇窗的插销有些松动,但上面没有发现指纹。”
蒋承言走到窗边,仔细观察着窗框。积灰的窗台上似乎有一道浅浅的划痕,很新,但不明显。他掏出手机拍下这个细节,然后转向死者的办公桌。
桌面上散乱地堆着美术教材和学生作业,一个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孤零零地立在桌角。但在这一片杂乱中,一张放置在桌面正中央的打印纸显得格外突兀。纸上印着一行工整的宋体字:
“罪恶的轮廓,由线条开始。”
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,轻轻叩击着蒋承言的心弦。他示意取证人员将纸条小心收好,眉头不自觉地蹙起。
“查这句话的出处。重点排查李志斌的社会关系,特别是最近和他有过接触的人。调取艺术楼及周边所有监控录像。”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静,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就在这时,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。一个戴着学生会臂章的男生正试图越过警戒线,被警员拦在了外面。
“怎么回事?”蒋承言问道。
“他说是学生会派来了解情况的。”警员回答。
蒋承言的目光越过那个学生,落在了不远处倚墙而立的年轻人身上。那人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,双手插在口袋里,微低着头,碎发遮住了前额。最引人注目的是,一只玳瑁色的流浪猫正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脚,而他竟也由着它,偶尔用指尖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。
“他是谁?”蒋承言问那个学生会干部。
“那是江信学长,去年毕业的,现在是锦南大学数学系的学生。今天回母校看老师,正好碰上了。”
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,江信抬起头,目光不偏不倚地迎上蒋承言的视线。那是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,瞳色偏浅,像是浸在冰水里的琥珀,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。
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,谁都没有移开。蒋承言能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审视,那是一种基于纯粹逻辑的观察,与他作为刑警的直觉判断截然不同,却同样具有穿透力。
江信微微挑眉,算是打过招呼,随即又低下头继续逗弄脚边的猫咪。这个举动让蒋承言心里掠过一丝异样——一个数学系的学生,在凶案现场表现得未免太过镇定。
他转身继续勘查现场,却在蹲下检查血迹时,用余光注意到江信的视线始终若有若无地跟随着他的动作。那个年轻人看似漫不经心,实则一直在观察着现场的一切。
现场勘查持续了整个上午。初步询问了学校值班保安和部分老师,收获甚微。李志斌在校风评不错,教学认真,没听说与谁结怨。艺术楼位置偏僻,周五晚上更是少有人来。监控只拍到李志斌在晚上7点40分独自进入教研室,之后再无人进出,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发现。
密室、诡异的留言、看似搏斗却暗藏不协调感的现场......线索在蒋承言脑海中交织,却理不出头绪。
当他带着物证准备离开时,再次在艺术楼门口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。江信还站在那里,玳瑁猫已经不见了。秋风拂过他卫衣的帽檐,吹动他额前的碎发。他看着蒋承言一行人走出来,目光平静。
蒋承言本不欲理会,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,听到一个清晰而平静的声音:
“蒋队长,你们确定,那真的是一场搏斗吗?”
蒋承言的脚步蓦地顿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