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十一点,刑侦支队会议室灯火通明。蒋承言将苏晚晴的抑郁症诊断书复印件重重拍在桌上。
"三甲医院开具的诊断,重度抑郁伴有自杀倾向。遗嘱经过公证,日期是昨天下午。"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"沈墨的律师刚把这些送到局里。"
江信拿起诊断书仔细端详。纸张质感细腻,印章清晰,医嘱栏里龙飞凤舞地签着"建议药物治疗及心理干预"。
"时间太巧了。"江信轻声道,"就像特意为今晚准备的。"
"更麻烦的是,"蒋承言打开投影仪,"沈墨提供了新的不在场证明。"
屏幕上出现一段监控视频,时间显示昨晚十点二十分。沈墨的奔驰车停在市中心一家24小时药店门口,他下车走进药店,五分钟后提着塑料袋返回车内。
"药店监控拍得很清楚。"蒋承言切换画面,"他买了安眠药,收据时间十点二十三分。从翡翠湾到药店,最快也要二十五分钟车程。"
江信在笔记本上快速计算:"如果十点零七分离开小区,十点二十三分出现在药店,时间完全对得上。那他根本不可能在死亡时间回家。"
"但书房的血迹怎么解释?浴室那些矛盾的痕迹呢?"
会议室陷入沉默。窗外,夜雨再次降临,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是在嘲笑着他们的徒劳。
次日清晨,江信独自来到翡翠湾别墅区。他没有进入8号别墅,而是在小区里慢慢踱步。雨水浸湿了他的黑色卫衣,但他浑然不觉。
在距离8号别墅约一百米的路口,他停下脚步。这里的监控摄像头正好对着沈墨家的车库出口。江信抬头观察摄像头的位置,又回头望向8号别墅。
"在看监控?"
江信转身,看见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人站在身后,手里拿着巡更器。
"这个摄像头,"江信指着路口的设备,"昨晚十点左右,您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?"
老人眯起眼睛:"你也是警察?今天早上已经有人来问过了。"
"我是顾问。"江信出示证件,"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。"
老人犹豫片刻,压低声音:"其实...昨晚十点零五分左右,这个摄像头突然黑了几分钟。维修班说是线路故障,但我觉得太巧了。"
"故障了多久?"
"大概五到七分钟。"老人回忆道,"恢复之后,我好像看见沈律师的车从车库出来。但时间对不上啊,监控显示是十点十二分。"
江信的心跳突然加快。如果摄像头被动了手脚,那么沈墨的实际出门时间可能比监控显示的更早!
他谢过老人,立即赶往物业监控室。在反复查看录像后,他发现了一个细节:十点零五分摄像头黑屏前最后一帧,8号别墅车库门正在缓缓开启。而十点十二分恢复后的第一帧,车库门已经完全打开。
"从开启到完全打开需要90秒。"江信打电话给蒋承言,"沈墨至少提前了七分钟离开。"
这就意味着,他完全有时间在十点零七分前到达小区门口!
与此同时,技术科对书房血迹的检测有了惊人发现。那确实是人血,但血样中含有抗凝剂成分,更像是从血袋中洒出的。
"医院血库的记录显示,"林薇在电话里语气急促,"苏晚晴上周刚在医院做过体检,抽了三管血。但化验科只收到两管。"
案件再次反转。有人故意在书房伪造了血迹!
下午三点,第二次询问沈墨。这次他带着律师到场,态度明显更强硬。
"我当事人已经提供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。"律师抢先开口,"所谓的血迹显然是有人栽赃。"
沈墨安静地坐在椅子上,双手交叠放在桌面,像个耐心的听众。
"沈律师,"江信突然问,"您妻子对针头恐惧吗?"
沈墨微微蹙眉:"为什么这么问?"
"只是好奇。"江信翻开病历复印件,"体检记录显示抽血时她很平静。但家政阿姨说,苏小姐从来不敢自己打针,甚至害怕看别人注射。"
沈墨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:"晚晴确实不喜欢针头。"
"那她为什么会同意抽血?而且还是在她明知道自己对疼痛极其敏感的情况下?"
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。沈墨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动摇。
询问结束后,江信在停车场拦住了正要上车的沈墨。
"沈律师,最后一个问题。"江信直视着他的眼睛,"您书房那本《刑法释义》,书页间夹着的是什么?"
沈墨的动作顿住了。几秒钟后,他缓缓转身:"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"
"第214页和第215页之间,"江信平静地说,"夹着一片银杏书签。而苏女士最喜欢的花,就是银杏。"
沈墨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。他沉默地坐进车内,黑色奔驰缓缓驶离。
回到办公室,江信立即找到蒋承言:"申请搜查沈墨的办公室。重点找两样东西——银杏标本,和一本《刑法释义》。"
"你发现了什么?"
"当我说出银杏时,他的瞳孔明显收缩。"江信回忆着刚才的情形,"那不是意外或震惊,而是...被说中的反应。"
深夜的刑侦支队,江信独自站在白板前。所有的线索像散落的拼图,但他总觉得缺少最关键的一块。沈墨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伪造证据?如果他真的要杀妻,完全可以用更隐蔽的方式。
除非...
江信突然拿起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"陈浩,帮我查一下天明律师事务所最近三个月的案件代理情况。特别是...沈墨经手的,与医疗纠纷有关的案子。"
窗外,雨停了。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洒落,在积水的地面上映出破碎的倒影。江信望着那些晃动的光影,忽然想起苏晚晴那幅画的名字——《困兽》。
也许被困住的,不止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