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的风卷着湿冷的雾气,缠上青石板路两侧的老槐树。紫堂真提着一盏黄铜引魂灯,灯芯跳跃的暖光在浓雾里劈开一道窄缝,照见前方宅院朱门上斑驳的“福”字——这里是城南废弃的御史府,近月来夜夜闹鬼,已有三位樵夫误闯后疯癫。
指尖捏诀,紫堂真袖口的符纸无风自动,朱砂绘就的“镇”字泛着淡金微光。他推门而入,腐朽的木门发出“吱呀”哀鸣,引魂灯的光晕里,无数灰黑色的怨念如游蛇般窜动,却在触及他周身灵力时纷纷退散。
“出来。”他声音平静,没有半分惧意,“作祟的厉鬼,可知此地阳气渐盛,再滞留只会魂飞魄散。”
话音未落,庭院中央的老槐树下骤然卷起黑色旋风,风势凶猛,竟吹得引魂灯的火光摇摇欲坠。旋风散去时,一道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显现,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,眼尾泛红,周身萦绕的黑气几乎凝为实质——正是赞德。
他是百年前含冤而死的御史之子,满腔怨愤化为厉鬼,盘踞于此,见有人擅闯便以怨气侵扰。此刻他挑眉打量着紫堂真,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:“驱鬼师?倒是比之前那些脓包有趣些。”
黑气翻涌,化作数道利爪朝紫堂真袭去。紫堂真不慌不忙,抬手甩出三张符纸,符纸在空中展开,化作金色锁链,精准缠住黑气利爪,顺势收紧,将赞德的手腕缚住。
“放肆。”紫堂真上前一步,引魂灯的光映亮他清冷的眉眼,“你怨气深重,却未伤人性命,可知为何?”
赞德挣扎着,黑气在锁链束缚下滋滋作响,他咬牙道:“少装腔作势!我父含冤,我死不瞑目,为何不能泄愤?”
“含冤可诉,怨气难平只会毁了你自身。”紫堂真指尖轻点,引魂灯的光晕笼罩住赞德,黑气在暖光中渐渐收敛,“我可助你查清当年冤案,还你父子清白,但你需与我同行,以你的阴眼帮我辨识邪祟,待冤案昭雪,便渡你入轮回。”
赞德愣住,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。百年来,他困在这座宅院,日夜被怨气缠绕,早已忘了清明。眼前的驱鬼师眼神澄澈,没有丝毫恶意,那金色锁链虽缚住了他的身形,却未伤他魂体分毫。
“凭什么信你?”他冷哼一声,眼底却多了几分动摇。
紫堂真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,玉佩温润,刻着“明辨”二字:“此乃我师门信物,可镇邪祟,亦能守诺。若我食言,玉佩自碎,我修为尽废。”
玉佩的灵光与引魂灯的暖光交织,赞德周身的黑气彻底平静下来。他望着紫堂真坚定的眼神,沉默良久,终是松了口:“好,我陪你。但你若敢骗我,我便是魂飞魄散,也要拉你陪葬。”
紫堂真颔首,指尖一动,金色锁链化作一道流光,融入赞德体内:“这是缚灵咒,既保你魂体不散,也防你再乱用法力伤人。”
赞德感受着体内温顺流转的灵力,只觉得百年来的冰冷终于散去些许。他飘到紫堂真身侧,身形渐渐变得凝实,不再是之前那般虚无缥缈。
“接下来去哪?”他问道,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桀骜,却少了戾气。
紫堂真提着引魂灯,转身朝院外走去,暖光在浓雾中铺出一条路:“城西城隍庙,有小鬼作祟,扰得百姓不得安宁。你的阴眼,正好能看清它的踪迹。”
赞德紧随其后,月白色的身影在暖光中若隐若现。风卷着雾气掠过,老槐树上的枯叶簌簌落下,像是为这百年怨魂的新生,送上无声的祝福。一人一鬼的身影,渐渐消失在浓雾深处,只留下引魂灯的微光,在夜色中静静闪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