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阔出了医院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发呆,面前刚好可以看到医院窗户。
林阔一边发呆一边看着那三个老奶奶一脸开心的交换八卦,但她根本没心思听。
林阔的思绪回溯到了三年前。
“我叫杜梦然,你可以叫我小然。”
林阔愣了愣,犹豫着回了句:“我叫林阔,天高海阔的阔。”
杜梦然歪歪脑袋,随即笑笑,眉眼弯弯的:“很好听的名字呀,以后一起玩不。”
林阔应道:“嗯。”
自那天起,杜梦然就开始频繁的找林阔,一会课间和她下个棋,一会下楼打个羽毛球,反正是一有时间就找她一起玩。
林阔起初也没多注意她,反倒是后来,杜梦然几乎是有点什么事就找她。
于是在林阔深思熟虑之下,她在一节自习课叫住了杜梦然。
杜梦然迅速的转过身,期待的听她说话。
因为一般都是她找林阔,很少有林阔主动找她的时候。
“小然,现在初二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学期了,要不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呢?”
杜梦然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疑惑的问:“你的意思是?”
林阔叹口气,打算直接点明:“就是你……”
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杜梦然迅速的打断了:
“我知道了,那我下次找你问我不会的题可以吗?”
林阔有点无奈,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林阔本想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提起过,但她刚回头要写练习册时,瞥到了旁边放着的一个时间表。
林阔的心突然就凉了半截。
也就是这一眼,让她下定决心要和杜梦然说清楚。
“不行,小然,你还是找自己的事做吧,别总来找我了。”
林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平常自己都是什么都憋在心里,有什么不满也不说的性格,但就现在,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,仿佛自己早就应该这么做了似的。
但她并没有意识到,自己说的话对杜梦然有多大的伤害。
林阔看见,杜梦然表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祈求变为失落,逐渐沉默下来。
林阔有点后悔。
但话已说出口,没办法收回了,那么后果她要全部承受。
最坏的结果就是,她在这个她口中很重要的学期,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。
可林阔不想。
但在林阔担忧的目光下,杜梦然很快振作起来,释然一笑:“好,我知道了,那我们以后有时间再玩呀。”
林阔看着她慢慢转回去的背影,欲言又止。
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什么都没说。
林阔是在面前有东西挡住阳光才回过神的。
林阔迷茫的抬头看去——那个东西是穿着病号服的张阿姨。
林阔吓了一跳:“您怎么在这?”
张阿姨把手指放在嘴唇上,做了一个“嘘”的动作:“别说话,同学,你能帮我个忙吗?”
林阔赶紧回答:“您说阿姨。”
张阿姨一边小心的看医院门口,一边语速极快的道:“你能把我姑娘的遗书拿给我吗?他们都不让我看,我也不能离开病房太久,所以就像麻烦你……”
张阿姨话还没落音就被林阔打断了:“不行阿姨,真的不行。”
张阿姨一愣,明显没料到她会拒绝,于是隔了好一会才回答:“那好吧,还是谢谢你啊,耽误你时间了。”
林阔抿抿嘴,眼神又低沉了几分:“对不起。”
对不起。
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。
也许是说给阿姨的,也许是说给杜梦然的。
张阿姨疑惑的看了一眼她:“道歉干什么?”
林阔闻言笑笑:“没什么。”
林阔正想把阿姨打发走,却听她还在不甘心的念叨着什么日记、本子、遗书。
林阔捕捉到了日记这个字眼,于是着急的问道:“等一下阿姨,你说杜梦然的遗物里有她的日记吗?”
张阿姨思考了一会,像是在回忆:“有,我这期间在住院,但是我有一个保姆,她知道我家里的每个东西的位置,昨天她来看望我,我有问过遗物这个问题。”
林阔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后就陷入了复杂的情绪中。
她真的想忘掉杜梦然,好好生活。
但她也是真的想看看杜梦然的日记。
看看她的日常生活中有没有提起过林阔。
就看一眼。
没问题的吧?
看一眼之后就开始新生活,什么都不去想。
林阔在进行自我欺骗后,叫住了往回走的张阿姨:“我能帮您。”
张阿姨有点没反应过来:“帮我?”
林阔坚定的点头。
张阿姨特别兴奋,一直说着感谢的话,过了一会又开始流泪:“我一直想看她的遗书,但是他们都说怕我起情绪受影响,不给我看,也没人来看我,唯一来的还是我雇的保姆……”
林阔有些不知所措:“没事的阿姨,我这不是来看您了吗?”
张阿姨勉强笑了下,再次致谢,随即告诉她地址。
后面张阿姨是什么时候回的去的,自己又是怎么到杜梦然家的,她通通都没注意。
林阔只是在心里想,杜梦然是什么时候疏远她的呢。
不,换句话说,是她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杜梦然呢?
林阔停在杜梦然的房间门口,她明显的感觉到,她的手在颤。
她也讲不清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看杜梦然的日记。
或许是想,让自己,彻底死心吧。
林阔开门了。
一张两人的大床,一个书架,一张书桌。
林阔抿抿嘴,径直走向书桌,很容易就发现了那个再普通不过的日记本。
翻开的第一页,明晃晃的大字,令林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。
上面是洋洋洒洒飘逸的字体,却工工整整的写着:
林阔,好久不见。
林阔就这么盯着那行字,一直被她压在心底的情景,在那一刻瞬间翻涌而来。
那是杜梦然跳楼,最后一次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光。
初二的最后一个期末周开始,林阔印象很深的记得,杜梦然在晚自习全身是伤的回来,在全班人的注视下来到她身边。
什么都没说,但又像什么都说了。
林阔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,只是感觉杜梦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。
因为自从她和杜梦然在那节自习课谈过后,就再也没有主动找她说话了,似乎是怕影响林阔学习。
林阔虽然心里空空的,但毕竟也有了更好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。
但林阔忘了,以前的她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。
可以说,林阔能有现在,都是因为杜梦然。
和以前不同,林阔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。
于是她就主动带着杜梦然出去了。
杜梦然在跟着林阔在后面一声不吭。
到了操场的花坛边后,林阔才回头静等她开口。
杜梦然深吸一口气,但似乎是牵动了伤口,又抽了一口气:“林阔……”
林阔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,只能顺着她的话回应:“嗯。”
杜梦然把嘴角的血擦了擦,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:“林阔。”
林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只当她想寻求安慰来的,所以就把话题牵到了她受伤这件事上。
“你怎么受伤了?”
杜梦然突然一抖,像是条件反射,接着勉强笑笑:“没什么,小伤。”
林阔皱眉:“这算小伤?我带你去买点消毒的药吧,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吗?”
杜梦然闻言点了点头,随即犹豫的摇了摇头。
林阔耐心的问:“那你想跟我说什么?”
杜梦然不舍的看着林阔,咬咬嘴唇,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,但却因为嘴角的伤导致含糊不清。
林阔听着很费劲,但她隐约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——
“林阔,我……我要……”
最后的几个字杜梦然说的很慢,声音也很小,但林阔还是听到了。
“我要转学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