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下,滴落在身下的圆石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。我死死盯着手腕上那排心形印记,它们像是某种活物,正以肉眼难以察觉、但感知里无比清晰的速度,缓慢而坚定地萎缩着。每一次微不可查的收缩,都像有一根细针扎进我的灵魂深处,抽走一点什么。
不是体力,不是精力,是更本质的东西——时间?或者说,存在的根基。
这根本不是游戏!没有重生点,没有饱食度回血,只有这冷酷的、单向流逝的生命刻度。每一个动作,每一次呼吸,都在支付代价。刚才徒手挖这三块石头,恐怕就是加速了这过程的催化剂。
绝望像冰水,从头顶浇下,冻僵了四肢。我想尖叫,想疯狂地挖掘,想不顾一切地做点什么来对抗这无声的消逝,但理智的残渣死死拽住了我。乱动,死得更快。
夜晚的寒气裹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,渗透进岩石,钻进我的骨髓。我蜷缩在刚刚挖出的这个勉强能容身的凹陷里,背靠着冰冷的石壁,尽可能减少暴露的体积。目光却无法从远处平原上那诡异的景象上移开。
僵尸。大量的僵尸。它们从阴影中蠕动着现身,灰绿色的皮肤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油腻的光。没有嘶吼,没有漫无目的地游荡。它们只是面朝那轮巨大得不像话、边缘带着锯齿般马赛克的方块月亮,沉默地,成片地跪倒。
动作僵硬,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。低垂的头颅,弯曲的脊背,构成一片无声朝拜的恐怖剪影。这违背了我所知的MC的一切常识。它们在看什么?在等待什么?这月光有什么特殊?
恐惧滋生出无数可怕的猜想。我不敢再看,移开视线,却又落回到自己手腕上。
那缓慢但坚定的流逝感,比任何张牙舞爪的怪物都更令人窒息。我必须做点什么。等死不是选项。
我尝试集中精神,像在游戏中一样,呼唤那个虚无的“合成”界面。
没有光屏出现。
但一种奇异的“感知”在脑海中浮现。那感觉模糊而抽象,并非视觉,更像是一种……意念的排列组合。我能“感觉”到存放在那个无形储物空间里的唯一物品——那块从流血哀鸣的树上取得的木头。
意念微动,尝试着将它“拆分”。
成功了。那块木头在感知中分解成了四个更小的、代表“木板”的单位。
成了!合成功能还在!只是形式不同!
一股微弱的、久违的希望升起。我强忍着激动,继续用意念驱动这些“木板”,按照记忆中最基础的配方,将它们排列成2x2的“工作台”形状。
就在工作台即将在感知中成型的刹那——
一股远比之前挖掘石头时更强烈的抽离感猛地袭来!像是有一只手探入体内,粗暴地扯走了一部分生机!
我眼前一黑,差点晕厥。大口喘着气,冷汗瞬间湿透了并不存在的“衣服”。我颤抖着抬起手腕。
生命值,那排红色的心形,最末尾的那一颗,原本只是边缘模糊萎缩,此刻,竟然直接消失了近四分之一!颜色也变得明显黯淡!
合成工作台,消耗的不是材料,是生命值?!
巨大的荒谬和恐惧让我几乎要崩溃。这个世界的规则,就是用生命来换取“创造”和“改变”的资格?
我看着脑海中那个已经成型、可以随时“取出”使用的简陋工作台,感觉它像个烫手山芋,不,是个用我部分生命铸就的诅咒之物。
用,还是不用?
用了,意味着加速死亡。不用,赤手空拳,在这个诡异的夜晚,同样是死路一条。
就在这时,平原上僵尸群那死寂的朝拜,突然起了变化。
没有任何征兆,所有面朝月亮的僵尸,那低垂的头颅,在同一瞬间,猛地转向!
成千上万双空洞、惨白的眼睛,齐刷刷地,越过黑暗的距离,精准地聚焦到了我藏身的这个岩石凹陷!
它们“看”到我了!
不是凭借声音,不是凭借光线。是一种更诡异的方式,或许……是感应到了我刚刚合成工作台时消耗生命值所引发的某种“波动”?
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。
下一秒,那一片黑压压的跪伏身影,如同接到了统一的指令,僵硬地、缓慢地,从跪拜的姿态,重新站了起来。
没有咆哮,没有冲刺。它们只是转过身,面朝着我的方向,然后,开始迈步。
步伐不快,甚至可以说缓慢,带着僵尸特有的蹒跚。但数量太多了,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,沉默而坚定,像一道不断收紧的死亡之环。那一片灰绿色的潮水,在惨白月光下无声涌动,带来的压迫感远比任何嚎叫都更令人胆寒。
我心脏骤停,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
跑?
往哪里跑?外面是开阔的平原,绝对的速度我也未必比它们快,更何况现在腿软得像面条。
躲?
这个浅坑根本藏不住人,它们已经明确知道我的位置。
绝望如同实质的黑暗,扼住了我的喉咙。
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脑海中那个刚刚合成、还带着我生命余温的工作台上。
用它……能做些什么?
木剑?需要木棍和木板。木棍需要合成……又要消耗生命?
木镐?去挖石头做更坚固的掩体?同样需要木棍……
每一种求生的可能,都明码标价——支付你本已所剩无几的生命。
僵尸群越来越近,那缓慢而整齐的脚步声,此刻听在耳中,如同催命的鼓点。它们空洞的眼睛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,死死锁定着我。
手腕上,生命值的流逝依旧稳定而残酷。
我蜷缩在冰冷的石凹里,手中空空如也,脑海中悬浮着一个用生命换来的、却不知该如何使用的工具。
死亡的阴影,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