锈蚀直剑的冰冷触感,透过这具名为“褪色者”的躯壳那近乎麻木的掌心,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、属于“实体”的反馈。士兵尸体化作的光尘尚未完全消散,空气中弥漫的血锈与腐败气息似乎更浓重了些。那点钻入胸膛的、被称为“卢恩”的力量碎片,如同投入枯井的石子,只激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,让这具冰冷的身体略微驱散了半分僵硬。
微末。一切都如此微末。这具躯壳,这力量,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。
但我核心那悖论性的意识,并未因这窘迫的处境而产生丝毫波澜。它如同精密而无情的仪器,开始以这具躯壳为基点,重新校准对这个陌生世界的“感知”。
视觉、听觉、嗅觉……这些经由肉体凡胎过滤后的信息,粗糙、延迟,且充满误导。远处那非人的咆哮,在物理听觉中是模糊的方位与威胁等级,但在我的意识层面,却能解析出其声波中蕴含的狂躁、痛苦,以及一丝……被某种宏大意志扭曲的悲哀。
空气中弥漫的“死亡”气息,也并非单纯的腐败。它更接近于一种……停滞。一种生命循环被强行中断、固化后的法则性残留。与我所知的《我的世界》系统中,那种程序化的“生命值流逝”截然不同,这里的“死亡”带着某种神圣与诅咒交织的沉重质感。
我尝试再次连接世界的“规则”。那道厚重、粘稠的力量壁垒依然存在,将我的感知触须牢牢阻挡在外。但这一次,我并未强行冲击,而是如同水滴侵蚀岩石,将感知凝聚成最细微的丝线,沿着那壁垒的“表面”缓缓“抚摸”,感受其流转的韵律,寻找其可能存在的……纹路,间隙。
同时,我驱动这具沉重的躯壳,开始移动。每一步都伴随着关节干涩的摩擦声和肌肉纤维的微弱抗议。目标并非明确,只是向着峡谷更深、更昏暗的方向。我需要更多的“样本”,更多的“数据”,来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,来寻找……恢复力量,乃至撬动规则的方法。
手中的锈蚀直剑成了探路的拐杖,也是唯一的依仗。剑刃拖曳在覆盖着骨粉的地面上,划出断续的浅痕。
峡谷两侧是扭曲、狰狞的岩壁,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、风格诡异的雕刻,描绘着破碎的星辰、燃烧的巨树,以及一些非人形态的生物。这些雕刻本身也散发着一种古老的、近乎执念的信息残留。
前行不过百米,新的“威胁”便已出现。
不是士兵,而是一种……骸骨。
它们从岩壁的阴影中,从地面的骨堆里,摇摇晃晃地“站”了起来。并非完整的骨架,而是由零零碎碎的、仿佛属于不同生物的骨头强行拼接而成的扭曲造物。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蓝色的、冰冷的火焰,它们手持着生锈的断剑或干脆用尖锐的骨爪,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声响,蹒跚着围拢过来。
数量,五具。
它们的动作比之前的士兵更迟缓,更不协调,但那股对生者(或者说,对非同类)的憎恨却更加纯粹,更加不死不休。
这具褪色者躯壳的本能再次传来恐惧的战栗,想要后退,想要寻找掩体。
我的意识冰冷地计算着。
速度:缓慢。
威胁:个体低,集群中等。
攻击模式:推测为近战扑击,爪牙撕扯。
环境:相对开阔,无险可守。
我方状态:躯体僵硬,力量贫弱,武器简陋。
结论:不可力敌,需利用环境与精准打击。
我停止了后退。目光扫过周围,锁定了一块凸起的、可以作为短暂依托的岩石,以及地面上几处相对松散的骨堆。
第一具骸骨已经逼近,挥舞着骨爪抓来。动作轨迹……清晰。
我没有硬接,而是利用这具身体所能调动的、有限的敏捷,向侧后方小退了半步。骨爪带着风声擦着胸前的破布袍掠过。
同时,我手中的锈蚀直剑,没有去格挡那无谓的爪击,而是如同毒蛇出洞,精准地、迅捷地(以这具躯体的标准)刺向了这具骸骨连接颈椎与躯干的那几节看似最不稳定的骨骼!
“咔嚓!”
清脆的碎裂声。骸骨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,幽蓝的火焰剧烈闪烁了一下,整个骨架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,哗啦一声散落在地,眼中的火焰迅速熄灭。
一股比士兵更微弱、但更加冰冷的“卢恩”能量流,融入我的胸膛。这具身体对寒冷似乎有某种天然的……亲和?
另外四具骸骨毫无惧意(它们本也无心智可言),继续逼近。
我脚步移动,利用那块凸起的岩石作为短暂的屏障,规避着同时来自多面的攻击。锈蚀直剑每一次挥出,都并非蛮力劈砍,而是瞄准关节、连接处,进行最有效率的破坏。
“咔嚓!” “噗!” …
第二具,第三具……
动作依旧迟缓,力量依旧贫弱。但在那悖论意识的精准驱动下,这具笨拙的躯壳,竟也发挥出了远超其本身素质的杀戮效率。
如同一个顶尖的操偶师,在操控一具残破的木偶,进行着精密而致命的舞蹈。
当最后一具骸骨散架在地时,我拄着剑,微微喘息。这具身体的耐力,差得令人发指。连续的战斗(如果这能称之为战斗)带来了明显的疲惫感。
但收获也是有的。
五缕冰冷的“卢恩”能量,让这具躯壳的力量和灵活性有了微乎其微但确实存在的提升。关节似乎润滑了一丝,肌肉的响应也快了一丁点。
更重要的是,在刚才的战斗中,当我极度专注,将意识与这具躯体的动作高度同步时,我似乎……穿透了那层厚重力量壁垒的最表层?
我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破碎的、关于这些骸骨存在的“法则碎片”——一种名为“死亡”的基础律法,被某种力量扭曲后,赋予了这些枯骨最低等的“活动”权限。它们并非真正的生命,只是法则的傀儡。
而我的归零之力,那点苍白的火星,在接触到这些“死亡”法则时,似乎……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“消化”感?仿佛这冰冷的“死亡”,是它可以汲取的……养料?
这个发现,让我核心的意识泛起了涟漪。
我抬起头,望向峡谷更深处,那愈发浓郁的黑暗。
那里,是否存在着更“美味”的……法则残渣?
我拖着依旧沉重,但似乎轻了一分的躯壳,握着沾满骨粉和锈迹的直剑,继续前行。
脚步,似乎比刚才,
坚定了一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