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十七年，津门郊外的集市人声鼎沸，叫卖声、车马声裹着尘土在空气里翻涌。季时叙攥着保姆周妈的衣角，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袖口绣的暗纹兰草，周妈跟李时叙叮嘱在这颗老槐树下等着她给李时叙买完糕点就回来，说完后周妈就转身挤进了人群李时叙就乖乖的在老槐树下等着。
李时叙指尖绕着垂落的发梢。他生得白净，眉眼软和，一身细棉布长衫在粗布短打的人群里格外扎眼。没等多久，身后突然伸来一只粗糙的手，捂住他的嘴就往巷子里拖。他挣扎着踢蹬，鞋都掉了一只，却只换来胳膊上更紧的钳制，最后眼前一黑，被塞进了蒙着黑布的板车，再睁眼时，是不见天日的地窖。潮湿的霉味混着汗臭呛得他直咳嗽，角落里蜷缩着几个和他一样的孩子，眼里满是恐惧。季时叙试过在夜里摸向松动的木窗，可刚攀住窗沿，就被守在外头的人贩子揪着头发拽下来。冰冷的匕首抵在他左脚脚筋出，他拼命摇头，眼泪砸在地上，却只听见“嗤”的一声，剧痛瞬间从脚踝蔓延到全身，他眼前一黑，昏了过去。等他再醒，左脚已经彻底动不了了，只能拖着断了筋的腿，在冰冷的地上爬。
半年后，黑市的铁笼里，季时叙缩在最角落，破烂的衣服遮不住身上的伤痕，左脚以奇怪的角度蜷着。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，原本清亮的眼睛也蒙上了灰，只有有人靠近时，才会本能地往角落缩。
屿安就是这时走进黑市的。他刚从田里赶来，粗布短褂上还沾着泥点，187的个头在低矮的棚子里格外扎眼，结实的臂膀和宽厚的肩背透着庄稼人的硬朗。村里的闲言碎语他听够了，三十好几没娶媳妇，走到哪儿都有人戳脊梁骨。他本不想来这腌臜地方，可架不住发小撺掇，说“黑市能淘着便宜的，买个媳妇回家，看谁还敢嚼舌根”他皱着眉走过一排排铁笼，直到看见缩在角落的季时叙。那孩子太瘦了，像株被霜打蔫的兰草，明明怕得发抖，却还睁着双干净的眼睛看他。屿安心里莫名一揪，停下脚步问守笼的老板：“这孩子多少钱？老板正不耐烦地数着铜板，头也不抬：“你要？给俩子儿就行，别占着地儿。”屿安愣了愣，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过去，打开铁笼时，季时叙吓得往后缩，却因为左脚不便，一下栽倒在地。屿安连忙蹲下身，粗糙的手刚碰到他的胳膊，就见他浑身发抖。屿安放轻声音慢慢说：“别怕，我带你回家。”说着，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了起来。季时叙很轻，抱在怀里像抱了团棉花，屿安心里更沉了，低头看见他蜷着的左脚，指节不自觉地攥紧。
在季时叙丢了后季家，早已乱成一团。季家长子季时衍穿着军装，把津门的大街小巷翻了个遍，军靴踏过无数泥泞，眼里满是猩红。次子季时鸣关掉了南边的生意，带着人四处打探季时叙的消息，手里的账本都积了灰。周妈因为弄丢了季时叙，日日以泪洗面，跪在季家祠堂不肯起来。季夫人更是卧病在床，念叨着小儿子的名字，日渐消瘦。没人知道，他们找了半年的季时叙，正被一个陌生的人抱着，走在回乡下的小路上，脚下的泥土，正悄悄连接起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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