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夜陌生的温暖

车窗外掠过的层层发黄侨树影，抬头望去，只见山顶上的积雪越积越多，白茫茫一片。车窗被若栖打开了一条缝，冷风瞬间贯穿进来。程楠雪的睡意醒了一半，她弄了外套，将毛衣往里裹了裹。睁开眼看向车内，车里暖气开的很足，要不是有人晕车。谁也不愿意受这冷风的罪。旁边的林屿梦正扶着头闭目养神，脸色微微苍白，显然是晕车了。

一行五人里，只有程楠雪和主驾的王顺没什么太大反应。王顺常年前跑过藏区早就习惯了，程楠雪出发前做足了准备，连应急物资都准备了一后备箱，可剩下三人还是没有适应，从杭州出发的时候就下车，单单吐了三四回。宸飞翻过第一个垭口后就有了轻微高反，此刻正坐在副驾闭目养神。眉头拧的紧紧的，“这才走了一半路，到目的地还得翻两座山，你们这样可怎么扛？”程楠雪叹了口气，转身从后备箱探身_7座SUV的后备箱和后座没隔断，她在一个印着民族纹样的帆布包里翻了翻，很快拿出了一袋透明塑料袋着的陈皮，淡黄色的果皮，皱巴巴的，透着清苦的香气。

“若栖，你试试这个。”程楠雪拍了拍若栖的胳膊，若栖睁开眼看清是陈皮后，眼睛瞬间亮了。差点撑着座椅坐起来亲她“楠雪，你也太细心了吧，我妈说晕车，含陈皮管用，我之前想带，但忘了，没想到你居然备了。”她捏起一半放进嘴里，清苦的味道散开，恶心感果然缓解了不少，她像拨浪鼓一样把脑袋摇了摇，靠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，不再说话。

“哟，楠妹子还懂这个”主驾的王顺听到动静停下哼着的藏语歌谣，转过头挑了挑眉，顺手关掉车载音乐_车厢里只剩发动机的嗡鸣，“我以为只有我们这些跑藏区的老骨头才会随身带着这些“老物件”，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些潮流的东西吗。”后排的宸飞也缓过劲来，靠在座椅上笑“顺叔，你可别小看楠雪，她可是我们系里的“百科全书”，摄影技巧，生活常识都比我们懂得要多，上次去云南，还是她教我们用艾草煮水治蚊虫叮咬呢”

程楠雪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，轻轻笑了笑，没多说，只是抬手指了指旁边林屿梦。她已经睡着了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，脸色依旧苍白。王顺和宸飞立即会意，默契的压低了声音，王顺还顺手把暖气调度量低，免得闷热加重林屿梦不适。

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，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“咯吱”声传来。程楠雪靠在车窗上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，心里盘算着行程，原计划中的今晚到达前面的县城住宿，可看这雪势，怕是要耽误行程了，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车子停了下来，王顺的声音传来“楠妹子，醒醒，我们到路边了。”程楠雪睁开眼，发现车厢里已经空了。若栖，宸飞和林屿梦都下了车，王顺正站在路边朝她招手，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用泥土做成的房子，她赶紧拿起放在脚边的摄像机裹紧外套下了车。刚开门，更冷的风就灌了进来，冻得她缩了缩脖子。天黑透了，周围没有县城的影子，路上的积雪又厚，只能等雪化了再走。“看来今晚只能问那户人家愿不愿意收留我们，不愿意的话，就只能在车里凑合一晚了。”王顺小声说道。

不远处的房子亮着暖光，圈里的牛羊卧在地上，门外拴着的狗，看到他们立刻狂吠起来，像是在防备陌生人。宸飞第一个停下了脚步，声音不自觉压低，“它不会弄断铁链跑过来吧？”

“那条链子是铁的，除非生锈，应该没那么容易断吧。”说话的若栖有些害怕，往林屿梦旁边靠了靠，林屿梦看她这样子，轻声安抚，“别怕。”顺势伸手搂住她，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，宸飞张开手让两人躲在自己身后，可还是不确定狗会不会跑过来。程楠雪也没底_藏区的家养狗多半是半野，吃惯了生肉，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咬人。

最后还是林屿梦打起了退堂鼓，声音轻颤，“要不我们还是走吧，要是被咬了，这地方找狂犬疫苗可就太难了。”王顺一听就不乐意了，“好不容易找到个取暖的地方，就这么走，也太亏了吧。”话是这么说的，可再犹豫下去，也没法保证安全，几人商量了半天，还是决定离开。

可刚转身，狗身上的链子就断了一下窜过来，直接咬住若栖的脚磕，若栖吓得大叫一声，猛的往后拽腿。所有人瞬间紧张了起来，宸飞眼疾手快，看到脚边的石头，弯腰就想捡起来砸过去。

“多吉，停下，他们是客人。”一道女声传来，狗立刻松开嘴，跑向声音的方向，程楠雪几人看过去_一个女人举着手电筒，头上裹着布，身上穿着厚厚的藏袍，腰间系着赶牛绳正快步朝他们走来。这时手电筒的光落在了那只狗身上，几个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只没多大的藏獒，牙齿都还没长齐。

“没事儿吧，真是不好意思，我也没想到这铁链这么快就生锈了，我家的狗吓到你们了吧？”女人走近了，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，语气里满是歉意。

被咬到的若栖弯下身检查了一下，脚磕处除了裤子破了一口洞，没什么太大的伤。宸飞讪讪的把手里的石头扔在一旁，挠了挠头，“没事，就是吓了一跳。”

女人双手贴贴在胸前，满脸歉意，“实在对不住，多吉有些怕生，见了陌生人就这样，看你们这样是外地来的吧。”几人点了点头，女人看了看天色，又指了指房子，“天晚了，路上积雪又多，离最近的旅馆还有四五十公里，要不今晚就留宿在这里吧，家中还有空房。”

几个人都有些犹豫，程楠雪先开口“住宿费多少？”女人被问的笑了笑，连忙解释，“免费的，多吉咬了你们，这就当赔礼道歉，应该的，你们放心，多吉认人，不会再咬你们。”听到这话，几人才放下心跟着女人往房子里走。程楠雪走到最后，还是有些许发慌，时不时回头看多吉_它摇着尾巴，吐着舌头，眼神是时不时看向周围，像是在留意有没有危险。藏区每户人家几乎都会养几条狗，就是为了防狗熊、狼来偷牛羊。这些狗虽然是半野，可跟牛羊相处久了，便从不攻击家畜，是牧民看护的好帮手。

进了屋，身上的冷意瞬间被吹散，让人终于感觉到了暖意。房子从外看起来很简陋，里面却又暖又干净，墙上摆放着不少佛像，还挂着几幅唐卡。唐卡前的桌子上放着贡品，应该是用来祭佛的。女人把他们领到木桌前，示意他们坐下，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彩绘龙纹的碗，又提起茶壶，把油茶倒进去，双手端着递给了几人，“这个是酥油茶，能暖暖身子，趁热喝了吧。”

王顺赶紧用双手接了过去，放在桌上，将双手的手心贴在一起，靠近胸口，微微弯了弯腰，用藏语说了句“谢谢（བཀའ་དྲིནཆེ）。”几人也学着他的样子道谢，女人笑的眉眼弯弯，回了一句“不用谢，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，你们随便坐。”说完就走进里屋。

程楠雪拿起摄像机对着屋里的布置拍了几张，然后把相机放在靠枕上，随手拿起桌上的馍馍咬了一口。旁边的若栖喝了口酥油茶，忽然看向了王顺“顺叔，你什么时候会的藏语啊？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学的吧？”王顺把茶碗放在桌上，哈哈大笑起，语气里满是自豪感，“我去过西藏，青海的次数比认识你们的日子还长，不然楠妹子也不会叫我来。”程楠雪从兜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桌上，指着照片介绍“王顺今年34岁，23岁毕业后就一直研究藏文化传统，先后去过布达拉宫，冈仁波齐，专门考察当地的建筑特色，对我们这次的摄影有很大帮助。”

王顺并没有因为程楠雪查他而生气，而是开着玩笑“看不出来啊，这都能查到”几个人凑过去看照片，有的是王顺站在布达拉宫前，有的是他在冈仁波齐和牧民的合影，照片中的王顺笑的很爽朗，跟现在的样子没什么两样。“原来顺叔还是个“藏文化专家”啊。”若栖忍不住感叹，眼中满是佩服。

“要不是这姑娘，我们今晚可能就得在车里过夜了，还是得谢谢她。”王顺说道。

的确，在这个陌生的环境，还能得到陌生人送来的温暖，实属不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