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气味被中央空调过滤得恰到好处，混合着顶级香氛的木质调，在诺大的宴会厅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。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落在每个人精心打理的发丝上，连空气里都漂浮着一种名为“体面”的粒子——这里是联邦最高法年度慈善晚宴，能踏进来的，非富即贵，更遑论站在宴会厅中心区域的那些人。
沈砚之端着一杯香槟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。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暗纹西装，剪裁精准得像是为他量身定制，每一寸线条都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流畅弧度。作为沈氏集团现任掌权人，同时也是联邦最年轻的商业法特聘顾问，他的出现本身就足够吸引目光，但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，又让大多数人只敢远观。
“沈顾问，好久不见。”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。
沈砚之侧过身，看到是司法部的同僚，微微颔首：“张司长。”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，带着点冷感，却又清晰得像冰面折射的光。
寒暄两句后，对方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沈砚之颈后——那里被精心打理的短发覆盖，看不见任何标记，也闻不到过于明显的信息素气息。在这个Alpha、Beta、Omega三足鼎立的世界里，像沈砚之这样信息素极度内敛、等级成谜的人并不多，加上他手腕强硬，外界大多猜测他是顶级Alpha，只是格外擅长控制自身信息素罢了。
沈砚之对这些猜测毫不在意。他本就不是为了社交来的，若不是祖父特意叮嘱，他更愿意待在实验室或者书房里。他抬眼扫了圈四周，目光在掠过某个方向时，忽然顿住了。
宴会厅东侧的露台旁，站着一个人。
那人也穿着西装，却是少见的墨蓝色，衬得肤色愈发白皙。他背对着宴会厅，正微微低头听身边的人说话，侧脸线条干净利落，鼻梁高挺，唇线分明，几缕柔软的黑发垂在额前，冲淡了几分西装带来的正式感。明明是在这样需要时刻紧绷神经的场合，他身上却有种松弛的矜贵，像是把月光揉碎了披在身上。
更让沈砚之在意的是，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。
不是Alpha那种具有侵略性的压迫感，也不是Beta的平淡无波，更不是Omega的甜腻或温润。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气息，像雨后松林里带着清冽水汽的风，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、属于顶级Alpha才有的威慑力，只是被极好地收敛着，若有若无，却精准地挠在了沈砚之的心尖上。
“那是谁？”沈砚之问身边的张司长，目光依旧没从那人身上移开。
张司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，恍然道：“哦，你说纪先生啊。纪珩，纪氏医药的继承人，也是联邦生物基因研究中心最年轻的首席研究员。天才级别的人物，据说他主导的信息素稳定项目，已经能让Omega在易感期减少百分之七十的痛苦了。”
纪珩。
沈砚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，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。他能感觉到，自己体内属于Enigma的本能正在苏醒——那是比顶级Alpha更高级别的存在，一种天生就对强大信息素持有者产生兴趣的、近乎本能的追逐欲。
他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判断：这个纪珩，绝对是顶级Alpha。只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，才能在收敛到这种程度时，依然保持着独特的韧性和威慑力，像藏在鞘里的剑，看似无害，实则锋锐无比。
有趣。
沈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，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的Alpha，也应付过不少试图用信息素压制他的蠢货，像纪珩这样，明明拥有强大资本，却低调得近乎内敛的顶级Alpha，倒是第一个。
这时，纪珩似乎结束了谈话，转过身来。
四目相对。
纪珩的眼睛很亮，像盛着星光，带着点研究者特有的专注和纯粹。当他的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时，微微愣了一下，随即礼貌性地点了点头，算是打过招呼。他的眼神很干净，没有探究，没有算计，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。
沈砚之却在那一瞬间，清晰地捕捉到对方信息素的波动——极细微的、像是被惊扰的涟漪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就是这种反应。
不卑不亢，却又不是刻意为之的镇定。
沈砚之放下酒杯，整理了一下袖口，朝着纪珩的方向走去。他的步伐不快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，像是蓄势待发的猎手，正在一步步靠近自己选中的猎物。
纪珩正准备回宴会厅，看到朝自己走来的沈砚之，停下了脚步。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，好像是沈氏的掌权人，听说手段相当厉害。至于对方的信息素……纪珩不动声色地感知了一下，只觉得一片模糊，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，只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沉敛，比他见过的任何Alpha都要难以捉摸。
“纪先生。”沈砚之先开了口，声音比刚才对张司长时柔和了几分，却依旧带着独特的冷质感，“沈砚之。”
“沈先生。”纪珩伸出手，指尖微凉，“久仰。”
两手相握的瞬间，沈砚之能清晰地感觉到纪珩掌心的温度，以及那隔着薄薄皮肤传来的、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震颤。他甚至能“看”到纪珩体内那道强大的信息素流，正平稳地运行着，像一条温顺的河流，却蕴藏着随时可以掀起巨浪的力量。
而纪珩则在触碰到沈砚之手指的刹那，微微蹙眉。对方的手很烫，不是体温的那种热，而是一种仿佛能灼伤皮肤的、带着侵略性的热度。更奇怪的是，他从沈砚之身上感知到的信息素，忽然变得清晰了一瞬——那是一种极其霸道、极其纯粹的力量感，像是宇宙深处的黑洞，能吞噬一切，却又被牢牢锁在某个边界里，只泄露了万分之一，就让他的信息素产生了瞬间的紧绷。
是错觉吗？
纪珩不动声色地收回手，指尖的触感却像是被烙印了一样。他看着沈砚之，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等级产生了怀疑——这真的是Alpha？怎么会有如此……危险又迷人的信息素？
“纪先生的研究，很有意义。”沈砚之没错过他眼底的疑惑，心里觉得更有趣了，“我祖父的身体，一直受信息素紊乱的困扰，或许以后有机会，要向纪先生请教。”
“沈先生客气了，只是分内之事。”纪珩笑了笑，那笑容很淡，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了不少，“如果有需要，随时可以联系我的助理。”
“好。”沈砚之点头，目光落在他颈后，那里的短发修剪得很整齐，同样看不到任何标记，“没想到纪先生这么年轻，就有如此成就。”
“沈先生不也一样？”纪珩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。
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，大多是关于行业趋势和政策方向的。纪珩发现，沈砚之的知识面很广，尤其是在法律和商业领域，见解独到且犀利，完全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只懂强硬手腕。
而沈砚之则在交谈中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。纪珩不仅有顶级Alpha的资本，还有着难得的纯粹和温和，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，却自带光芒。他看着纪珩说话时认真的样子，听着他清晰冷静的分析，体内的Enigma本能叫嚣得越来越厉害——他想要这个人，想要彻底揭开他信息素的秘密，想要让这道清冽的松林风，只属于自己一个人。
猎人，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。
沈砚之垂下眼帘，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势在必得。他知道纪珩不是弯的，甚至可能从未考虑过同性之间的可能性，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等级。
没关系。
他有的是耐心，也有的是手段。
“时间不早了，我先失陪。”纪珩看了眼腕表，对沈砚之点头示意。
“纪先生慢走。”沈砚之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，墨蓝色的西装在灯光下划出流畅的弧线，那清冽的信息素气息也随着他的离开，渐渐淡去。
沈砚之站在原地，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大腿，像是在计算着什么。
纪珩，顶级Alpha，纪氏继承人，首席研究员，性向不明，对自身魅力毫无察觉。
完美的猎物。
他拿出手机，给助理发了条信息：“查一下纪珩的所有资料，越详细越好。另外，安排一下，我要去纪氏医药参观他们的实验室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沈砚之抬头望向纪珩消失的方向，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清晰的、带着侵略性的笑容。
游戏，开始了。
而此刻的纪珩，正走出宴会厅，坐进车里。他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睛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砚之的样子——那双深邃的眼睛，那带着压迫感的信息素，还有握手时那滚烫的温度。
“奇怪的人。”他低声自语了一句，揉了揉眉心。
他从未对任何Alpha或Omega产生过这种莫名的感觉，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，漾开了圈圈涟漪。
“希望别再见面了。”纪珩在心里默默想着，却没意识到，有些命运的齿轮，一旦开始转动，就再也停不下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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