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时分,太阳最毒辣的时候。
谢尧忍住舔嘴唇的冲动:“是不是快要休息了?”
话音刚落,就听到一声锣响:“就地休息!”
谢尧都不知道自己是欢呼还是惨叫,嗷的一声:“终于能休息了!”
说完,队伍就在一片小树林边暂作休息,囚犯们被允许坐下,但枷锁仍未解除。而谢尧则不管不顾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有些尖细的草叶戳进细软的衣服里,还是有点儿麻痒疼痛的。
但是这跟酸痛的双腿比起来,已经不值一提了。
其他犯人也跟着坐了下来。
谢尧捶腿:“一直走着的时候还好,这一歇下来,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。”
从早上六点出发,一直到现在,真的是不停歇地走了五个小时。
谢尧看了看自己被磨破的双脚,灵光一闪,用力把自己的袖子撕下来一截,绑在脚踝上,这样能够减轻镣铐的摩擦。
随后,谢尧又看向山路四周,突然起身摘了些藤蔓回来。
“大娘,您不是会编织吗?”谢尧拿着几根藤蔓找到坐在一旁妇女小声询问,妇女缓缓抬头看了一下,接过藤蔓来,挑选了一番:“不是最合适的,这几根勉强。”
谢尧高兴地道:“那大娘你先用着,我再去摘一些过来。”
藤蔓在妇女手指间翻飞,很快,一个凹凸有致的花生状鞋底子就出来了。
坐在不远处的两个妇人看过来,也默默起身去摘藤蔓了。
谢尧正摘着藤蔓呢,旁边忽然人就多了起来。
谢了犹豫片刻,主动开口指点:“要用这种藤蔓,结实,韧性强。”
摘藤蔓的妇人愣了一下,连忙福身致谢:“多谢,多谢。”
谢尧拿着一把藤蔓回去,正看见一群妇女围在一起编织草鞋底子。“果然,融入团体最容易就是这群大妈了!”
而谢尧也拎着自己的脚链子,跟其他几个脚链子坐到了一起。
“凉州那么远啊?”谢尧摸着下巴道。
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破破烂烂的中年人点头:“可不是嘛?那都是西北角子上了,本家三叔以前左迁的时候去过,可远了?“而且还冷着呢!听说十月就要下雪,一直下到来年二月份!”
谢尧听后若有所思,准备开口
话音未落,突然听到前头一阵喧闹。
谢尧抬头看过去,发现是几个男人跟官兵吵起来了。
那几个男人身上都穿着绸缎衫子。看样子都是富贵人家,没吃过苦的那种。
男人们把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往地上一扔,愤怒至极。
“一天就一顿干粮,你们还给我们吃这个?”
“这东西狗都不吃!”
官兵更狠,直接一脚踩上那个黑团子。
“爱吃不吃,一个人就一个,不吃是你们自己的事儿!”
“别不识好歹!给你们吃就不错了!”
“你们王家贪军饷的时候就该知道,早晚有这么一天的!”
那几个男的还想争吵,结果又当着大家的面挨了一顿鞭子。
他们昨天本就挨了一顿,还戴着镣铐,走了一上午,这又挨了一顿,立马就蔫儿了。
有两个倒了下去。
官兵看都不看一眼。
任由那两个人的家人抱着他们哭。
几个官兵冷着脸,拎着大桶和大箩筐绕了过来。
站在人群中间,用木头做的大勺子敲了敲木桶。
“都听好了!从今儿开始,每天就一顿干粮!”
“粗粮饼子一个!水一碗!爱吃不吃!不吃就饿着!”
押送官兵便分发着少得可怜的食物——每人半个粗粮饼子,一碗浑浊的水。
谢尧狼接过,闻了闻,有股似有若无的干涩味儿。
好在没有酸苦味。
谢尧咬了一口,强咽下去,面色痛苦狼吞虎咽的吃完了,砸吧砸吧嘴地道:“有点儿剌嗓子啊。”
随即,他悄悄地观察着那群特殊囚犯,发现他们虽然处境艰难,吃相却依然从容,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优雅。
“不对劲,这些人绝对不对劲。”谢尧心里嘀咕。
休息片刻后,官兵再次敲锣让队伍继续赶路。
一直走到日头西沉都不停。
直至酉时末,七点多,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要下去的时候,才终于看到了一片林子。
官兵们的四辆有三辆已经先去了,剩下一辆在后面催促着其他人。
谢尧的体力渐渐不支,脚步越来越慢。押送兵不耐烦地推搡着他:“快点!别磨磨蹭蹭的!”
见状,其他人也赶快加快了步伐。而负责流放的官头,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,扬起手中的皮鞭,恶狠狠的就奔着那些年老干瘦的百姓们甩去,牟足了全身的力气,完全没有余地。
走在队伍前边,闻讯赶来的其中一个中年男子,看着落下的鞭子,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,突然有了力气,猛的向前扑去,把一个瘦弱的孩子护在怀里。
“啪!”
皮鞭甩下,男子的后背顿时皮开肉绽,刺目的红色染红了衣服。
“爹~”
小孩亲人,看着受伤的男人都红了眼眶,女眷们低头纷纷啜泣。
“孩子年纪小不懂事,还请各位官爷息怒!”妇女急忙上前,对着衙役磕头作揖。
“哼,都是下贱的流民?”
围观的官兵,轻蔑的嗤笑道。
“是,是,是!小孩子不懂事,还请各位官爷大人有大量。”
妇女急忙点头,卑微的乞求,那摇尾乞怜的模样真让人心生怜悯。
“行啦,别磨蹭了,赶紧上路!天黑之前尽快到达十里坡”
兵头头说着对身边的官役使了个眼色,挥一挥手中鞭子纷纷驱赶着大家,“没死就继续赶路!走了,走了!”。
就在这时,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从路旁的树丛中跳出来,手持棍棒柴刀,拦住了去路。
“把粮食留下!”为首的一个大汉喊道,声音虽然洪亮,但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。
“劫道的?”押送官哈哈大笑,“就凭你们几个?”
流放队伍有二十多名官兵护卫,个个手持利刃,显然不是这几个业余劫匪能对付的。但饥荒年间,人饿极了什么都干得出来。
谢尧心里一紧,下意识地往后退,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。这是他作为现代社畜的本能反应——遇到危险先自保。
然而,就在劫匪与官兵对峙的紧张时刻,那个气质特殊的威压壮汉突然开口:“东南方向三里外有处山寨,约三十余人正往这边赶来,半柱香内即到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有力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押送官一愣,眯眼看向壮汉:“你说什么?”
壮汉面无表情:“若不及早应对,待他们赶到,免不了一场恶战。”
押送官犹豫不决,显然不信这囚犯的话。但就在这时,一骑探马从东南方向疾驰而来,神色慌张地报告:“大人,前方发现一伙山贼,正朝我们这边赶来!”
押送官脸色顿变,猛地看向壮汉,眼中满是惊疑。他迅速下令:“全体戒备!加快速度,务必在天黑前赶到十里坡!”
官兵们立刻行动起来,驱赶着囚犯和流民加快步伐。那几名拦路的劫匪见势不妙,也迅速消失在树林中。
谢尧被推搡着向前跑,心中却翻江倒海——那壮汉怎么知道有山贼来袭?而且连人数和到达时间都说得那么精确?这绝非常人所能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