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杂役弟子的日常

洛宁回到杂役峰那间破旧木屋时，天色已近黄昏。

同屋的刻薄少女不在，屋内一片死寂。她走到自己的木板床边坐下，从怀里掏出那三块下品灵石和用糙纸包着的五颗纳元丹。

灵石触手微凉，内里蕴含的灵气稀薄得如同风中残烛。她尝试着按照原主记忆中那粗浅的引气法门，引导其中一丝灵气入体。那灵气细若游丝，在近乎堵塞的经脉中艰难前行了寸许，便消散无踪，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。

她又拿起一颗纳元丹，丹药表面色泽斑驳，隐隐有杂质纹理。放入口中，一股浓烈的涩味瞬间弥漫开来，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土腥气。药力化开，却如同一碗掺了沙子的浑水，大部分是难以吸收的丹毒杂质，真正能转化为灵气的部分少得可怜，甚至需要耗费心神去抵御那杂质对经脉的细微侵蚀。

“这就是修行……”洛宁低声自语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。五灵根的资质，配上这等劣质资源，修行之路简直如同在沼泽中跋涉，每一步都沉重而绝望。

但她没有太多时间自怨自艾。明天，她就要开始正式的杂役劳作。根据记忆，像她这种没有背景、资质又差的弟子，多半会被分配到最辛苦、油水最少的岗位。

果然，第二天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刺耳的铜锣声就在院中响起。

所有杂役弟子必须在辰时之前到执事堂前集合，分配当日任务。洛宁跟着人流，再次来到那处偏殿。负责分派任务的是一位面色黝黑、眼神锐利的李管事，他手持一枚玉简，声音洪亮却毫无感情地念着名字和对应的差事。

“……张铁，矿洞搬运……王芸，膳堂帮厨……洛宁，灵植峰，丁区七号田，照料三亩青芽灵谷。”

灵植峰？照料灵谷？

洛宁心中微动。这任务听起来，似乎比去矿洞或者伺候那些脾气古怪的内门弟子要好上一些。至少，与植物打交道，或许能清净点。

她领了一块标示着“丁七”的木牌，随着另外几名同样被分到灵植峰的杂役弟子，朝着宗门边缘的一座侧峰走去。

灵植峰占地颇广，灵气却比主峰稀薄许多。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，可以看到一层层开垦出的梯田，种植着各种灵植，以低阶的青芽灵谷为主。越往上，田地的品级似乎越高，灵气也稍浓郁些，而他们这些杂役弟子负责的，都是位于山脚区域的丁等田。

丁区七号田，位于一片背阴的山坳里。三亩田地，土质看起来有些贫瘠，上面稀疏地长着半尺来高的青绿色禾苗，正是青芽灵谷的幼苗。这些禾苗叶片耷拉着，色泽暗淡，显然长势并不好。

带领他们的老杂役面无表情地交代：“每日需用云雨诀灌溉至少一次，用庚金除草诀清理杂草，用地引术疏松根部土壤。注意驱赶偷食的喙嘴雀。每月上交灵谷三百斤，不足者，扣罚月俸。”

交代完毕，老杂役便转身离开，留下洛宁一人面对这三亩灵田。

洛宁走到田埂边，蹲下身，仔细查看。土壤干硬，灵气稀薄。杂草的生命力远比灵谷旺盛，星星点点地散布其间。一些长着细长尖喙的灰褐色小鸟，正胆大包天地在田里跳跃，啄食着稚嫩的谷苗。

她尝试回忆并施展原主掌握的几种基础法术。

“云雨诀！”

她掐动法诀，体内微弱的灵力被引动，在头顶凝聚出一小片不足半丈见方的淡薄水汽，淅淅沥沥地落下几点雨滴，覆盖范围极小，而且极其耗费灵力。仅仅一次，就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

“庚金除草诀！”

一道细微如发丝的金色气刃射出，精准地切断了一株杂草。但控制这气刃极其耗费心神，且范围有限，清理完一小片区域，额角就已渗出细汗。

“地引术！”

地面微微波动，松动了一小块土壤。效果同样微弱。

按照这种效率和灵力消耗，她若想完成每日的基本照料，恐怕需要从早忙到晚，耗尽所有灵力，根本不可能再有时间和精力打坐修炼。

这就是杂役弟子的日常？被无尽的琐碎劳作耗尽所有潜能，永无出头之日？

洛宁站在田边，望着这片贫瘠的灵田，眼神却慢慢沉淀下来。绝望解决不了问题。她必须找到方法。

她开始仔细观察。杂草的生长分布是否有规律？喙嘴雀的活动时间和习性如何？不同区域的土壤湿度、日照情况是否有差异？

然后，她开始运用来自现代的灵魂所带来的思维工具——时间管理与效率优化。

她不再盲目地、平均地使用法术覆盖整片灵田。而是将三亩田根据实际情况划分为不同的区块。

对于杂草，她不再追求一次性根除。而是每天重点清理长势最快、对灵谷威胁最大的核心区域，对于边缘地带的杂草，则定期清理，减少不必要的灵力消耗。

对于喙嘴雀，她发现这些低阶妖禽在清晨和黄昏最为活跃。她便调整了云雨诀的施法时间，尽量在这两个时段进行灌溉，利用降雨短暂驱赶鸟群。同时，她砍伐了一些带刺的灌木枝条，简单编织后，放置在田地的几个关键位置，形成简陋的威慑。

她甚至尝试优化施法过程。原主的法术运用呆板而低效。她开始尝试微调法诀的灵力输出，寻找那个既能达到效果，又最节省灵力的“临界点”。比如云雨诀，不一定非要凝聚成规整的云团，只要能形成有效降雨覆盖目标区域即可；庚金除草诀的气刃，也无需追求锐利，只要能切断草茎便足够。

这些细微的调整，起初并不容易，需要极强的专注力和控制力。但渐渐地，她发现自己对灵力的掌控，在这种近乎“抠门”的精确使用中，竟然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。

通过合理的规划和效率优化，她硬生生地从繁重的劳作中，挤出了约莫一个时辰的空余时间。

日头偏西，劳作暂告一段落。洛宁拖着疲惫的身体，走到田埂旁一块相对干净的大石旁坐下。她没有立刻休息，而是盘起腿，尝试运转那粗浅的引气法门，吸收空气中稀薄的灵气。

然而，现实再次给了她沉重一击。

五灵根资质，如同五个彼此制衡、却又同时饥渴的漩涡。她努力引导着空气中混杂的五行灵气入体，但它们各行其是，难以统合，大部分在进入经脉的瞬间就因属性冲突而溢散，真正能纳入丹田的，百不存一。

一个时辰的打坐，效果微乎其微，几乎感觉不到修为的增长。那稀薄的灵气进入体内，如同石沉大海，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。

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映在贫瘠的灵田上。

身体的疲惫，资质的枷锁，前路的迷茫……种种重压几乎让她窒息。

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，望着天边那抹即将逝去的残阳，眼神空洞了片刻，随即又慢慢聚焦，燃起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光。

效率管理可以优化时间，但无法改变资质。

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，必须找到别的出路。

她低头，看向自己因为劳作而沾满泥土的双手，又看向那片在晚风中微微摇曳、长势并不喜人的青芽灵谷。

或许，答案并不在遥远的九天，而就在这脚下的泥土之中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