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内容\]
红烛将尽。
我端端正正坐在凤榻之上，盖头垂落，遮住了眉眼。殿内空荡，连一丝风都没有，可那喜烛却在无声地晃动，像是在嘲笑我这身嫁衣。
门外脚步声稀疏，宫人们收拾残宴，低声说笑。我听得出他们语气里的敷衍，也听得出门帘后偷看的视线。
太子，未归。
我未曾掀开盖头，也未曾开口问一句“他在何处”。我不需要答案。昨夜宾客满堂时，我便已看见他站在廊下，目光穿过重重人群，落在林如意身上。她立在偏殿门口，一袭素色宫装，低眉顺眼，却掩不住眼角眉梢那抹得意。
原来如此。
我轻轻一笑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盖头一角，掌心微汗。羞辱是有的，可更多的是释然——这场婚姻，从一开始便不是因情爱而起，不过是朝局所需，家族所托，与他，与我，都不过是一场交易。
更鼓又响。
戌时三刻。
我数着时辰，听着脚步声终于由远及近，门帘被猛地掀开。我听见酒盏碰撞的脆响，还有他带着醉意的喘息。他并未靠近凤榻，只在案前坐下，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。
“你还在等？”他声音沙哑，像是忍着不适。
我没有回答，只是将攥皱的盖头抚平。他站起身，迟疑片刻，最终还是朝我走来。红烛忽明忽暗，映出他眉心的褶皱。他伸手欲揭盖头，却又停住。
“不必勉强。”我开口，声音平稳，“我自不会与人争宠。”
他手一顿，随即收回。他点了点头，什么也没说，转身走向偏殿。门帘落下时，我听见他低声道：“睡吧。”我听见偏殿里传来瓷盏落地的碎裂声，紧接着是宫女慌乱的脚步声。我掀开盖头，烛光摇曳间看见林如意的身影一闪而过。她低着头，手里还端着一碗药，脸色苍白得像是要融进月光里。
我缓缓起身，裙摆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。窗外风大了，吹得帘子扑簌簌地动。我走到案前，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，一饮而尽。
外头传来太子低沉的斥责声：“谁让你进来的？”
林如意的声音细若蚊呐：“奴婢只是想……为殿下煎一副安神汤。”
“滚出去！”他怒吼，“本宫的事，轮不到你来操心！”
我低头看着杯底残留的茶渍，听着脚步声远去。风从窗缝钻进来，撩起我鬓边的碎发。我伸手将它们别到耳后，手指触到冰凉的耳垂。
门帘再次被掀起时，太子站在门口，目光复杂地望着我。他脸上还带着怒意，可当我迎上他的视线，那怒意又慢慢褪去了。
“你何必……”他声音低哑，“这般懂事？”
我轻轻一笑：“殿下喜欢懂事的妃子，不是吗？”我望着他身后的偏殿，烛光映得影子摇曳不定。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，喉结动了动，似有话要说，却终究没开口。
夜风穿堂而过，吹得我额前的流苏轻轻晃动，我伸手将它们别到耳后，动作不急不缓。他终于转身离去，脚步沉重，不像新婚之夜该有的轻快。
我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远处宫灯一盏接一盏熄灭。宫墙高深，月色清冷，我裹紧披帛，呵出一口白气。明日，才是真正好戏开场的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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