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内容\]
烛火在御书房里摇晃,我盯着案上那四瓣拼合完整的梅花令牌。谢清晏刚才留下的密信被压在令牌底下,纸边已经泛黄,像是经年累月的旧物。
我伸手将密信抽出来,指尖触到纸面时微微一顿——这纸张的手感,竟与账册夹层里发现的那份名单用纸一模一样。
窗外雪未停,风穿过窗缝,在我耳边轻声呜咽。我低头翻开账册,墨迹洇开处,一个名字赫然浮现:**谢文远**。
谢清晏的父亲。
我猛地攥紧令牌,指节发白,指甲几乎要掐进木纹里。记忆不受控地翻涌上来,那年大雪封山,我抱着药盒冲进谢家府邸,看见谢文远披着狐裘坐在主位上,冷眼看着我爹跪在阶下求他出兵救南疆百姓。那时我不过十岁,却记得他淡淡一句:“苏相,朝中规矩你比我清楚。”
后来我爹被贬,谢家从未开口为他说过一句话。
我闭了闭眼,再睁眼时视线落在密信上。字迹潦草,像是仓促间写下的:
**“梅开四瓣,急召入局。谢氏藏锋,终有一日反噬。”**
我咬紧牙关,喉头泛起一股酸涩。原来从一开始,我就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枚子。
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,雪地上足印深陷,寒气随着门扉轻响涌入。我抬眼望去,谢清晏站在门口,肩头落满雪,手中还握着那份我让他去查的旧案卷宗。
“你还知道多少?”我声音很轻,却像刀子一样冷。
他走进来,放下卷宗,没有看我,只说:“这些年查案,是为了赎罪。”
我冷笑一声:“赎罪?谢家当年推我父亲入绝境的时候,可有半分愧疚?”
他终于抬头,目光落在那四瓣梅花令牌上,良久才道:“若你恨我,我便承担。”
我猛地站起身,抓起案上的账册砸向他,纸页哗啦散开,落在他脚边。
“你们都当我是什么?一枚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吗?”我质问他,声音已经带着哽咽,“谢清晏,你告诉我,这些年的情意,都是假的吗?”
他不闪不避,任由我情绪失控地抓起他衣襟,逼视他的眼睛。我看到他眼底的痛,却更恨这份痛不是因爱而生,而是因愧。
“不是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沉沉的苦涩,“我查清了父亲所为,也查清了当年那些人如何利用你父亲,我只是……想亲手赎罪。”
我松开手,后退一步,脚下一滑,险些摔倒。他伸手扶我,却被我推开。
“不必。”我说,“我不需要你赎罪。我要的,是你告诉我真相。”
他沉默片刻,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,轻轻放在案上。
“这里面的东西,都是关于你的。”他声音低哑,“你儿时送我的草蚂蚱,你写给我的每一张‘欠我一块桂花糕’的字条……我一直留着。”
我望着那个木匣,胸口一阵闷痛。我多想相信他,可那些年,他明明知道我父亲为何被贬,却从未对我说过一个字。
“你走。”我说。
他没动。
“谢清晏!”我咬牙,“你走!”
他终于转身离开,背影沉重得像是压着千斤雪。
我站在御书房内,听着远处宫道上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心口空了一块。我缓缓坐下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边缘,想起父亲教我梅花记时的雪夜。
“三瓣为信,四瓣为急。”他当时说,“五瓣……生死攸关。”
我猛然惊醒,低头看向密信背面——果然,在不起眼的角落里,隐约浮现出第五瓣梅花印记的轮廓。
生死将至。
我心中一凛,正要起身,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娘娘!”小桃冲进来,脸色发白,“林德妃……她疯了!”
我猛地起身,披上斗篷就往偏殿赶。
偏殿内冷月透过窗棂,青砖泛着霜白。林德妃披发踉跄,指甲带血,口中喃喃不知在念什么。她见我进来,忽然笑了。
“你以为谢清晏是真心帮你?”她笑得癫狂,“你以为你是主角?呵……你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一枚子罢了。”
我皱眉:“你在说什么?”
她忽然扑上来,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:“当年苏父被贬,实因谢家推波助澜。谢文远早就和太后勾结,你父亲不过是他们清洗异己的牺牲品。”
我心头一震,呼吸一滞。
她继续笑,眼泪却从眼角滚落:“我帮他除掉苏相,他答应让我坐上皇后之位……可最后呢?他娶的是你!”
我挣脱她的手,后退几步。
“你疯了。”我说。
她突然咬破舌尖,鲜血溅在白衣上,红得刺目。她嘶声喊道:“棋子终归是棋子!你逃不掉的!”
话音落下,她倒在地上,不再动弹。
我站在原地,久久未语。小桃颤抖着上前探她鼻息,摇了摇头。
我低头看着她袖中滑落的那半片梅花印记布条,心中一片空白。
回到御书房,我重新摊开账册,将那第五瓣密信取出。密信背面,画着一朵五瓣梅花,旁边写着一行字:
**“谢氏之后,轮到苏氏。”**
我手指颤抖,眼中一片迷蒙。
原来从一开始,我就只是他们布局中的一环。
谢清晏进屋时,我正站在窗前,手中攥着那封密信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站在我身后。
我缓缓转身,看着他:“你说,这些年你是在赎罪……那你告诉我,谢家到底想要什么?”
他沉默片刻,最终开口:“我父亲想掌控整个朝堂。他曾说,苏相不死,谢家难安。”
我冷笑:“所以你让我查案,是为了让我自己看清真相?”
“不是。”他摇头,“我是想亲手结束这一切。”
“结束?”我重复一遍,声音苦涩,“你以为你能替我决定什么?你以为你有资格替我承受这些?”
他没有反驳,只是看着我。
我忽然觉得累了,靠在窗边,望着窗外飘落的雪。
“这一世清醒独立,我只为我自己而活。”我说,“可现在我发现,我从未真正掌控过自己的命运。”
他伸手想碰我,却在半空中停住。
“婉儿……”他唤我,声音里满是痛。
我没再看他一眼,转身走向门口。
“别跟着我。”我说。
我走出御书房,雪还在下。朱雀大街尽头,天色已微亮,却掩不住我心头的黑暗。
我摸了摸怀中的四瓣梅花令牌,心中默念:
**五瓣梅花,生死将至。**
\[本章完\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