蛊

深山常年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裹着，木屋里的青铜蛊缸泛着冷光，我坐在榻上擦拭着一沓人皮——镇上的人都传，山中有位厉害的巫师，神秘得从不轻易露面。

没错，那个人是我。我不爱金银，唯独嗜好看的皮囊，攒了几千年，墙上挂的、匣里收的，全是世间难得的好容貌。

这一天，雾气里闯进来个女孩，失魂落魄地瘫在门槛上痛哭流涕。我掀起竹帘走出去，居高临下地问：“你是何人？闯我山头做什么？”

她听到声音猛地抬头，泪眼婆娑地抓住我的衣摆，哽咽着哀求：“巫师！求您救救我！您这里……有没有情蛊？”

我拉开帘子让她进屋，指尖划过她姣好的侧脸，声音带着几分戏谑：“哎哟，是哪家的妹妹，被负心汉抛弃了？”

“我叫林千语，”她抹着眼泪，眼底烧着恨意，“我的青梅竹马，被新来的白心安勾走了！他以前眼里只有我，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！”

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，指尖敲了敲桌上的青铜蛊缸，发出沉闷的声响：“你可知，下蛊的代价？是会被反噬的，轻则损寿，重则被蛊虫啃噬而死。”

林千语的身子明显一震，眼里闪过害怕，却还强撑着没退。我话锋一转，忽然笑道：“小妹妹，你猜猜姐姐我多少岁？”

林千语望着我面具下的眉眼，犹豫着答：“二十多岁？”

我嗤笑一声摘下面纱——年轻面容瞬间枯皱，青丝染霜，转眼成了布满皱纹的老妪。林千语惊愕得说不出话，我哈哈大笑：“老婆子我活了几千年，你是第二个敢闯进来求情蛊的丫头。”

“那……第一个求蛊的人呢？”她颤声问。

“死了，被蛊反噬的。”我指尖捻起一只蛊虫，声音骤冷，“本来反噬不致死，但她为护心上人闯了禁忌，最后被蛊虫啃得连骨头都没剩。”

林千语吓得后退，脊背抵墙，脸色惨白。可一想到白心安的模样，她又咬着牙定住：“我不怕！就算死，我要他回来！我要蛊！”

我啧了一声：“傻丫头，万物都有筹码，等价交换我才帮你。”

她急切抬头：“您要什么？我都答应！”

我盯着她的脸，眼底闪过贪婪：“我要你的皮囊。”见她愣住，我补充道，“情蛊本不用这个，但我嗜好看的容貌——你的脸生得不错，换一蛊，很值。”

林千语愣了愣，随即咬着唇点头，语气决绝：“可以！反正抓不住他的心，这张脸留着也没用！只要他回来，您拿走就是！”

我不再多言，取玉制壶钉刺她指尖，鲜血滴在两只蛊虫上。我把蛊虫装瓶递给她：“让林清也滴一滴血，喂他吃下这蛊。等他眼里只剩你，再回来把空瓶还我。”

林千语攥着瓷瓶跑了。我摸着桌上的人皮，嘴角勾起笑：又一张好容貌要到手了。

几日后，林千语如约来。她兴奋说林清只黏着她，可气色却差得很，眼角爬了青黑斑痕。我用左手捏她下巴，右手拿银刀，轻轻割下她开始腐烂的皮肤——等整块腐皮剥下，再用针缝好伤痕。我目送她背影，轻声道：“你还会来的。”

又过了半月，山脚下的镇子传来消息：林家大小姐林千语在家中离奇死亡。有人说，她死的时候，整张脸都布满了青黑的斑痕，溃烂得不成样子，像是被无数蛊虫啃噬过；而她的青梅竹马林清，抱着她的尸体疯疯癫癫地喊着她的名字，不久后也在家中暴毙，死状和林千语如出一辙。

我把新剥的皮囊收进雕花木匣，望着漫山的雾气笑：用容貌换的“真心”，终究是拿命填的。下一个生得好看、又肯拿皮囊换执念的丫头，还要等多久呢？